吐出這話,顧宛華轉身,直直向後院走去。
還未及近前,便聽聞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怒氣說道:“我已是出嫁了的小姐,今日特意來尋我的六妹敘舊,怎就不能與她見上一見?!”
張媽媽語氣照舊恭敬,“小姐不在這處,還請劉夫人改日再來。”
顧宛芝冷笑一聲,剛想回話,這時,餘光卻瞥見小徑上徐徐走來一人。
她眼珠一轉,順著小徑處看去,登時便呆了一呆。
麵前的少女生了一副花容月貌,竟是讓她不由自主地看的癡愣了,隻是她呆了一呆便是奇怪起來了,明明是那般嬌柔的五官,從前她怎就從來也未看癡過?
仍是那同一張臉,然而今日她這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卻又與從前在顧府時卻略有些不同了。
她愣愣想了一時,才是暗暗歎氣,隻看她步履輕緩,麵容沉靜,一舉一動從容至極,哪裏還有從前的半分怯懦遲鈍?
她心中不由泛起陣陣苦澀。
當下,顧宛華行至園中,一眼掃過周遭數個麵色惶惶的婢女,不悅地揮手道:“都下去吧,這人是我的二姐,不可無禮!”
婢女們垂著頭,一一退下,她便朝向愣怔的顧宛芝揚起一個淺笑,“宛華不知二姐今日前來,婢子們先前多有怠慢,二姐大人大量,莫與小妹計較。”
顧宛芝這才回過神,隻是方才顧宛華所說,她卻是一個字也未聽進,當下,她強作鎮定,悠然笑道:“六妹好福氣,何時得了這麼個大莊子?”比起她出嫁時顧懷遠與趙氏贈的那幾處莊子加起來還要氣派!
顧宛華一愣,未料到她竟是先問出這話來,當下她抿唇一笑,“想來二姐也是聽說了。”吐出這話,她便是不理會麵露詫異的顧宛芝,率先轉身走向廳中。
顧宛芝盯著那背影,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很快的,她便快步追隨上前。一進廳,便是挨著顧宛華坐在軟椅上。
顧宛芝落了座,見顧宛華沉默著,她便敏銳地察覺了她這舉動遠非從前那般小心恭謹,她心中立時便是升起絲絲慍怒,從前在府上時,對上她這六妹,說不說話,想說什麼話一律由著她的心情,即使是沉默著,也該是自己不願搭理她才是,然而現下,她卻是被晾在了一旁!
她躊躇了半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盯著顧宛華說道:“前些日子六妹怎就惹了爹爹發怒,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你且去打聽打聽,如今城中議論的便是六妹你了。”
“議論?”顧宛華彎起唇角,輕輕說道:“二姐也知,宛華最不懼便是外人如何議論。”
顧宛芝沒吭氣,一時之間,她卻是難以適應這被逐出府的六妹了,她還是那個隨時傾聽、隨時點頭附和的顧宛華嗎?她似乎一言一行都隨意了起來,若非要在她身上尋出個不是來,她卻也說不清哪裏不是,她口吻雖然隨意自在,卻也還不至於失禮失態。
這一路行來,她這別院中處處行走著一隊隊的護院,誰人不知這別院原是世子的?那些個身著護院衣裝的家丁,早先的身份是侯府的士兵!即使是顧府的百餘家丁站在一處,氣勢上也不及她這別院中卸下盔甲的數十‘家丁’!想到這處,她便是下意識地忍下了開口責難的話語。
事實上,自打方才見到顧宛華起,她便是莫名尋不到從前在她麵前高高在上的狀態。
隻是時至今日,眼前之人已是讓她坐立難安,即使她仍做從前那卑弱模樣,她也不會心軟的!
現下,她這般隨意,不過便是仰仗著那日出府前手持的字據,便是因為脫離了顧府,行事便愈發不將顧府一眾人放在眼中了。
暗暗氣惱了一會,她抬起頭來,抿唇笑道:“妹妹愈發出息了,若是爹爹能親來這處見一見這別院,再看一看六妹這氣色,定該大吃一驚的。”話說到此處,她停頓一下,打趣般地說道:“興許爹爹過一時便消了氣,允了宛華你上交了別院速速回府去呢!”
顧宛華盯著她微微下陷的頰窩,努力綻放的笑顏,便是暗暗冷笑,她這二姐未出嫁前是個多麼圓潤的,眼下嫁去不過數月,便是消瘦至此。她已是這般日漸憔悴了,自顧自尚且不及,卻仍是不忘抽出心思來時時惦記著她!
她微微一笑,搖頭道:“爹爹曾說,既是趕走了宛華,日後宛華便與顧府無甚關係了。”
顧宛芝聞言便收起了笑容,字據?難道她天真的以為宗族家規都是擺設嗎!前後不過幾句話,她便已是將話句句說的不留餘地,使得自己每每啞口無言,若是從前,她早便要開口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