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陳小真會想起那些過往,每每一想,就會禁不住落下眼淚來,原來那些過往如此清晰,清晰到難以忘記。
陳小真會經常痛苦地想,那些事都是真的嗎?但是它們都過去了,再也回不來,陳小真隻能痛苦而迷茫地抱著自己的頭,努力地去忘記那些事……
她真地不願意再記起。
後來,陳小真就常常陪著朱紫到小山坡上去,看著她對天呐喊,看著她飛揚的發絲在風中零亂,看著她眼角的淚眸中的傷。
然後自己也落下淚來。
這樣的日子裏,她們日漸熟悉,熟悉到不分彼此,熟悉到隻一個眼神,便能明白互相的心意。
時令已是深冬。哲真的傷在愈合,隻是人愈發地消瘦和清冷,就像一棵立在雪地深處的梅,俊逸而孤寂。
來來回回的路上,陳小真也經常遇見熊貓,他身邊不斷地換著女孩兒,但望著走在陳小真身邊的朱紫,仍舊神情淒傷。
陳小真記得朱紫答應過哲真,要對熊貓說聲“對不起”,但這件事,也被哲真的波瀾無限期地延後。
每次看到哲真,陳小真的心情都很複雜,到現在為止,她跟他都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但哲真清冷的神情和目光,卻總能如道道寒箭,準確地命中陳小真的心髒。
是宿命吧,逃無可逃的宿命。
冬天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落,校園內外紅裝素裹,中午課休的時候,陳小真四處尋找朱紫,卻沒能找到。於是一個人走出教學樓,踩著鋪著薄薄積雪的地麵慢慢地走。
不知不覺出了學校後門,又望見那座她們常去的山坡,坡上到處是雪,映著陽光熠熠閃光。
陳小真沿著校園與山坡之間的小河,慢慢地走。
然後她就聽到了那支憂傷的歌:
菊花台。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慘白的月兒彎彎勾住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是誰在閣樓上冰冷地絕望……
隻是旋律,口風琴,咿咿呀呀,在微薄的空氣中迂回。
出於對這首歌的喜歡,陳小真踏著正在緩緩融化的殘雪走了過去。
然後,她看見了這一生永難忘懷的畫麵。
綴滿雪花的樹下,背影孤單的少年,手執口風琴,立在雪後初晴的陽光中,吹響自己的憂傷。
陳小真立住了腳。
一曲終了,哲真慢慢地回眸,清盈的眸子氤氳著淡淡的哀愁。
他們的目光相遇了。
乍一回眸,就成就了青春的全部。
他們就這麼對望著,誰都沒有開口。
很久以後哲真沙啞著嗓音說:“哦,是你啊。”
口氣中隱隱透出熟稔的味道,讓陳小真莫名地心喜。
她默了一下,說:“哲真,你不要悲傷。”
很蒼白無力的一句話。說完後陳小真下意識地捏住了衣角,眼角的餘光瞥見哲真翹起唇角,微涼地笑了。
他說:
“陳小真,你知道什麼是悲傷嗎?”
陳小真愣住了。
哲真慢慢地朝她走過來。
雪地很靜,可陳小真卻聽見了心髒狂跳的聲音。
很久以後她學會了一個詞,來形容她當時的感受,那就是。
悸動。
為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悲傷而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