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在這樣的時刻,通道中隻有他們的呼吸聲,顯得太過尷尬,莫桑向她搭起話來:“張俊先生,你喜歡我彈的鋼琴曲麼?”
夏夜的態度不鹹不淡,帶著幾分不走心的恭維,“您的鋼琴技巧很高超,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從喉嚨裏擠出一聲輕笑,完全沒有被她的顧左右而言他給帶跑,“你還沒有說,你喜不喜歡我的曲子。”
夏夜能感覺莫桑朝她靠了過來,他就像一塊冰——或者說是一條蛇,吐著信子。因為血是冷的,連氣息都是冷的。
“喜歡。”夏夜不著痕跡地往旁邊走了一步,躲開莫桑。
“是麼。”察覺到了她的抗拒,莫桑聳了聳肩,沒有放在心上。
終於看到了簾子,夏夜走上台階掀起來,看見光線漏了進來,她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轉過臉,卻發現莫桑探過了身來,兩個人離的很近。
他看到了休息室的門牌,於是手越過了夏夜的頭頂,掀起簾子,走了上去。
燈光下他自在了許多,嘴角也微微揚起,那雙眼睛裏帶著笑意和感激。
“謝謝你——”他正要道謝。
“莫桑先生。”夏夜臉上帶著探究和疑惑,“你的眼睛怎麼了?”
她指著莫桑的右眼說。
剛才靠的很近的時候,她察覺到了莫桑的眼睛不太對勁,但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
莫桑眉梢微微一挑,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右眼,隨後苦澀一笑,“看上去不太聚光?因為夜盲症,我的眼睛看上去和常人不大一樣。”
這個人有夜盲症。
夏夜對夜盲症也不是特別了解,她點點頭,不打算就別人的傷處追根究底,“原來這樣,那麼我走了,莫桑先生。”
“謝謝你。”莫桑再次道謝。
一到了有光線的地方,反倒像他避著她走了。莫桑推開了休息室的門,身影消失在那兒。
夏夜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打算回到會場。
但不是說有美聲表演麼?怎麼從剛才鋼琴聲結束之後,就沒有動靜了?
休息室裏沒有一個人,莫桑靠著門站了一會,邁開腳走到了化妝鏡麵前。
被白熾燈包圍的鏡子三百六十度泛著光,沒有一點死角。
莫桑拉開椅子坐下,打量起鏡子裏的人。
他的眼睛……
他伸手蓋住了右眼,隻剩一隻眸子盯著鏡子裏的人。
被察覺到了嗎?還是那麼敏銳的直覺,藏在黑暗中的貓,總有一雙善於識別世間萬物的眼睛。
他的手指突然動了起來,就那麼筆直地伸進了眼眶裏!
莫桑將眼球取了出來,逼真的眼珠子在他的手掌心,泛著冰涼。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加勒比海的海水,嗜血而來的虎鯊,染上了猩紅顏色的碧綠海水,和……他昏迷後被浮木刺穿的右眼。
思緒隻是飄了一會兒,他又把眼珠安了回去。
對著鏡子眨了眨眼,他的臉上又掛上了那種隨和而溫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