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盡的符紙中裹著靈兒幾根頭發,散發出一股淡淡焦味兒。張昭誦咒時腕上還是血流不止顯然創口很深,他一段同心咒誦完後語聲連貫,全身紅光映現,化血咒又已生效。

四位供奉見靈兒目光溫柔盯著廳中有些暗淡的幻影少女,料想同心咒應該會有效果。此時張昭口中已經誦到巫降咒,靈兒身子一震,居然也有了些反應。

當日中了咒毒之時她並沒有一絲感覺,此時既然能與張昭產生聯係,就意味著張昭這段咒文蘊含的力量要比池震當時強上許多。四位供奉都是微微吃驚,這些日子他們早看出張昭之前沒接觸過咒法,不過十幾天怎麼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張昭聲音漸轉高昂堅定,身上紅光大盛,連周圍諸人都感到一股澎湃熱力從他身上發出。見到他已經誦完焚情咒,頭束黑巾的魏供奉猛然醒悟過來,對著旁邊幾人連連眨眼。

嚴供奉還在暗自讚歎張昭能將焚情咒發揮到極致,發現三位同伴擠眉弄眼瞪視過來,他這才想起大家商量好的辦法,連忙凝神閉目雙手微提,口中默誦咒文。

玄水域中有數大宗派,其中禁生湖最為擅長咒術,池震就是禁生湖的少主。玄水宮雖然遠處海外與世無爭,但也早存了防人之心,宮中一直不泛精通咒法的厲害修者。

除了在施咒未完時將敵人擊殺,還有一種專門對付咒文的術法,是以更強大的咒文之力將對手的咒法封住。隻是封咒術實際對敵時變數太大,已經沒有多少人修習。

張昭雖然將那段咒文完整背出,可對於他能否化解咒毒幾位供奉都沒有十足把握,如果未能將咒毒散於無形,反噬的咒毒就會由同心咒下的兩人分擔。

因此他們都想到了封咒術,隻要先讓張昭將咒毒引出,就以封咒術將他與靈兒分隔開來。怎知眼下張昭表現已經大大超出他們預計,連提出這個辦法的嚴供奉也盼著他能將咒毒成功化解。

接在焚情咒之後誦完令法咒,張昭雙手在空中虛劃幾下,並指如戟對著靈兒臉上那塊黑斑厲聲斷喝:“己血化咒,盡如吾願。”隨著他的吼叫,靈兒臉上黑斑就如有了生命一般,形態怪異的抖動起來。

張昭心無旁騖腦中隻有那塊黑色斑癬的存在。他雙手虛撫感受著整塊斑癬的位置,然後手指輕輕劃動,把那一堆剛剛感應到的古怪力量慢慢收攏起來。

就像在揉著一個看不見的泥團,張昭將黑斑內蘊含的咒毒之力緩緩擠壓一體後厲聲高呼:“起。”他全身骨節格格作響,雙眼中血光淋漓,手腕上有些收攏的傷口也再度裂開。

“起,起,起……”令法咒下張昭聲如洪鍾神情堅毅,眾人屏住氣息盯著靈兒臉上,那塊黑色一會鼓起一會凹下,顏色越來越明顯,終於漸漸透了出來。

靈兒覺得就像有人在用力拉扯著自己臉上皮肉,但是她在同心咒下感受到了張昭身上那種足以移山填海的強大信心,望著張昭有些猙獰的神情,心裏突然變得輕鬆起來。

一團黏稠的黑色液體極其緩慢從靈兒臉上滲出,懸在空中聚成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黑色褪去後,靈兒臉上原來斑癬的位置一片粉紅,就像剛剛揭下了一大塊傷疤。

空中那個黑色圓球開始向著兩人中間一點一點移動,張昭臉上汗水簌簌流淌,雙手舉起一座大山般倍感吃力,身體微微顫抖,腕上鮮血點點滴滴彙聚成線灑落地麵。

見到黑色圓球已離開靈兒臉龐數寸,魏供奉幾人同時望向嚴供奉,誦咒完畢的嚴供奉麵色凝重,雙手提至胸前卻遲遲未發。

張昭手臂越來越酸軟,勉強又將黑色圓球拉近數寸。他感覺這個咒毒黑球通體溜滑渾不著力,隨時都有脫手的危險,已是完全憑著身上一股毅力在苦苦支撐。

眼看再拖下去就要前功盡棄,可張昭和嚴供奉都在施咒之中,隨便打斷哪個都有性命之憂。三位供奉冷汗涔涔而下,既盼著張昭能將咒毒順利散去,又盼著嚴供奉快些出手。

張昭胸中漸覺吸不進氣,令法咒都已叫不出口,他覺得黑色圓球就要脫離控製,拚盡全力將身上靈力腦中金光全數發出裹著黑色圓球向自己這邊拉扯,然後縱聲高叫:“快動手。”

與此同時嚴供奉雙手連揮:“諸念封閉,萬咒歸身。”一道道綠色絲線從他十指上彈出,交織成一張圓形大網將黑色咒毒和張昭纏在其中漸漸收緊。

綠網內張昭十指無力鬆開,重獲自由的黑色圓球左衝右突幾下都被綠色絲線緊緊纏住不放,無數綠色絲線將張昭和這團咒毒緊緊勒住,包粽子般硬生生合成一體。

眾人眼睜睜看著黑綠兩色漸漸沒入張昭體內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可嚴供奉出手和張昭的呼叫聲配合無間,雖然和他們開始說的方法有些出入,應該也是早就商量過的。

“靈兒,你快看看。”中年美婦笑逐顏開將一麵鏡子遞到女兒手中。看過自己臉上情況後,靈兒也是喜極而泣,她哭了幾聲看向張昭時卻大吃一驚:“張張昭,你怎麼……”

張昭搓了搓漸變麻木的臉:“沒什麼事兒,施咒有些累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辭。”等他轉過身來,廳內餘人才發現張昭整張臉都布滿又黑又紫的斑癬,看上去直如惡鬼一般。

見他腳步踉蹌,嚴供奉和祝供奉連忙一邊一個將他攙住。靈兒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母親扶起從側門上樓回到自己房中,這十幾天她心力交瘁,躺下片刻就沉沉睡去。

幾位供奉心中思潮起伏扶著張昭慢慢走下小樓,不一會兒白衣人帶著笑容快步追出:“小女已經無礙,多謝小兄弟援手。幾位供奉,他這樣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恢複?”

嚴供奉幾人麵帶尷尬:“怕是……”張昭沙啞著嗓子說道:“前輩不必擔心,都怪我行事莽撞才讓小姐遭此苦難,這幾位前輩早已言明後果,是我心甘情願變成這個樣子,也讓自己長個記性。”

白衣人聞言輕輕一歎:“勞煩幾位供奉帶小兄弟先去休息一下,以後再慢慢調養。”嚴供奉幾個連聲答應,扶著張昭到了他的住處。

“小子,你怎麼知道我們會有別的安排?”剛扶著張昭到床上躺下,魏供奉就忍不住搶先發問,張昭無力一笑:“晚輩雖然不通咒法,可幾位前輩滿懷信心一直教我施咒,隻字不提如何化解,自然早有了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