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歌醒來的時候,已是晡時之中。西斜的太陽慵懶的掛在窗欞外的天空中,昏黃的陽光古銅了荊歌全身的肌膚,她洗了臉,漱了牙,紮好了那瀉烏黑的發絲,出了荊歌台去。她騎著她那匹心愛的白馬“奴若”,在鴿子園向母親何沿請示後,便出了千越莊去,在鄴城那條把這座城市一分為二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地溜達著。
當她走到離千越莊正門往西近一裏處的“冰井台茶樓”時,就下了馬匹。她拍了拍奴若,把它交給茶樓的馬夫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便進了茶樓去。
冰井台茶樓的生意因著千越莊的地緣關係,一直以來都很是不錯,不少達官貴人風流公子都會往這兒砌茶。但在這個時候,卻冷清了不少,遠不及早晨和午時的喧鬧。
荊歌進去的時候,整個大堂裏不過十來個人,而且大都年過半百的模樣了。這些人也不怎麼說話,也許是年紀大了趁這當口隻來這裏買口茶喝圖個清淨時罷。
茶樓分兩層,在二樓喝茶價錢是要更高一些的,荊歌在大堂裏側的一張桌子尋了個位子坐下,邊上正好是通往二樓的梯口。
荊歌要了一壺祁紅,一碗魚溶麵,一碟椒雪肉片,一碟珍珠芋丸。
此時茶樓裏進來了兩個人,他們的左腰處都係著一把長三尺餘的劍鞘,劍柄上圍著一根紫線,兩人大概是同一個幫派裏的人。其中一人年紀在二十五左右,身著紫色上衣,相貌頗為俊美,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調;另一人則已過中年的模樣,身穿黑色深衣,但隱約也可看見裏麵貼著一件紫褻。
他們隻向掌櫃的要了一壺玉鉤茶,便上了二樓去。經過荊歌邊上的時候,那兩人自然多瞄了兩眼。十七歲的少女在一群年過半百的老人之中通常都是很顯眼的;十七歲的少女在初冬穿了緊緊的內衣和白裼,又在外麵係上粉綠色的裙子,通常都是很好看的;十七歲的少女長得像荊歌這個樣子的話,那簡直要盡了男人的口水!
兩個大男人豈有不多看兩眼的道理?
茶樓的小二把茶送上去又下了樓之後,荊歌便聽見他們在開始談話了。聲音很小,但荊歌還是聽得到。那少年似乎有點激動,說話的聲音也比那中年人要大一些,仿佛故意要讓某個人聽到似的。
隻聽得那中年人歎道:“就在這幾個月裏,江湖風雲湧動,各個幫派相互蠶食,就連我們諾大的蛇幫竟也難遭幸免,在一夜之間被滿城壇掀了個底兒!”
那少年接道:“金堂主不必過於悲傷,蛇幫還有很強的餘勢可以調集,隻要找到時機,奪回揚州城不過是遲早之事。”
中年人苦笑:“恐怕沒那麼簡單了,我們的所有碼頭和商鋪都被滿城壇占領,而原來的八百個弟兄竟然全部失蹤了!”
“金堂主和我當時並不在揚州,才逃過一難,卻恨不能與弟兄們共同患難!”
被喚作“金堂主”的中年人遲疑了一會,口氣有些慌亂卻還是鎮靜地說到:“小飄,你還記得我們碼頭上在六個月前收了一批臨工嗎?”
叫“小飄”的少年道:“記得,好象有六七十個人,但他們隻做了不過十天的工夫就走了。”
“你還記得他們的模樣麼?”
“嗯……不記得了,他們從來不與人說話,走路都總是低頭蓋帽,做事的時候也是很本分,沒讓誰去注意。
“那你可知道,那些人離開我們碼頭後,都去作什麼了?”
“回家去了呀,也許還有在其他地方作工的,但他們都是揚州城邊上的佃農。”
“你錯了。”
“哦?”
“他們沒有回家,而且他們的家也不在揚州。”
“那他們都去哪裏了?他們又是一些什麼人?”
“他們總共七十四個人,一個也沒走,全部都流散在了揚州城裏!我懷疑他們就是滿城壇早在半年前便派來的探子,而今天接管揚州碼頭和金陵碼頭的也正是那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