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的日子裏,宋軒難得地起了早,打著嗬欠欣賞著明媚的春光,聽著耳畔姊姊的嗔怒,也恍生大夢誰先覺,平生空自知的幻覺。
這一日新的蒙學先生便會上門,自此以後宋軒的幸福時光又變得很可憐了。然而宋軒有什麼辦法呢,這也正是孩子們該有的煩惱啊,不是嗎?
一大早宋軒和姊姊便陪著王夫人在正堂候著。
今日所來的先生不過二十有五,卻至今在科舉大道上難得寸功,而家中貧寒日久,他隻得做夫子以養家糊口。這是宋軒幾日來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
老夫子泥古不化,年輕夫子或許會很不錯。宋軒一臉輕鬆,心中還很是得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辰時將至的時候(七點),從前門跑來的仆從帶來消息:“先生來了。”
未幾,一著粗布青衫帶平冠的青年出現在門口。王夫人迎了上去,那人臉上是仿佛的緊張感:“小生張越拜見夫人。”王夫人領著宋軒行拜師禮,並吩咐上茶代酒。青年夫子生澀地受禮。在接近半個時辰的禮節之後,王夫人便言身體不適而告辭,由仆從將夫子以及他的學生引至書墅。
從現在開始,到傍晚酉時(五點),是正式的教學時間。宋軒,鎮定地看著已經成為先生的張越,躬身道:“先生有何指教?”張夫子雖緊張,然也流利地接下了話:“小子何求?”
宋軒眼睛一轉,提了一個要求:“小子有姊,心向聖賢,欲求在旁聆聽,敢問先生可否?”
張夫子心裏一合計,應該是剛才在堂上安靜可人的小女孩,便同意了:“可。”
於是宋軒便得意地將門外羞澀地,臉漲得通紅的宋甜拉了進來,依次拜過並尊呼先生。
這時候,先生也不經意地一笑,坦然受了。
“小子複何求?”夫子又問。
“敢問先生字。”
張夫子答曰:“餘字子清,鄉野人稱‘半河詩仙’。”其隱隱有意氣風發之感。
“小子再何求?”夫子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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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業三問。在這個時代的儒家,夫子收學生,在課業開始之前會問三個問題,學生想要什麼,想知道什麼,想學什麼,都可以向夫子問或者求。此為規矩。
)
宋軒突然正色問道:“敢問先生,何為修行!”
何謂修行!
張夫子也正色道:“小子,此為大道,不可罔顧,不可輕傳。”
“拜求先生賜教!”宋軒一拜。
張夫子再辭。宋軒再請。張夫子拂袖而去。
宋甜無語看著宋軒,心裏暗道,這一次,先生又被氣走了,而且這一次可是連書本都還沒有翻開哪。她蹙顰歎氣,看向宋軒時眼裏滿是恨其不爭的意思。
宋軒也很尷尬,臉色也如是體現出了這一點。或許先生是一個不拘束小節的人,可是先生在這些關乎原則上的問題竟然如此堅持,以至於拂袖而去,這是宋軒始料未及的,這下宋軒隻能徒呼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宋軒隻能坐在凳子上發起呆,懷念起,那些年我們吃不到的葡萄。
自從夢醒到現在,宋軒生活中點點滴滴不尋常的事情在清楚地告訴他,這不是原來以科學為原則的世界。琴可通人心,劍可起騰雲,這便是宋軒目之所見的奇跡。
其實在最初的時光裏,宋軒還以為自己穿越回了中國古代。右衽青衣長袍,花青白底絲衣,鏤空飛簷,蟾蜍模樣的煙熏爐,穿湖而過的九轉石橋,以及最關鍵的,古色古香的漢族美人,這些元素無疑在彰顯著中原文化的熏染。而又何況宋軒所居住的地方,也叫做揚州呢?
雖然此時朝代名稱是奇怪的大康朝,在中國古史上聞所未聞,然而也許是宋軒自己孤陋寡聞呢?也或者隻是某個朝代換了身馬甲呢?
於是宋軒便決定好好做一個古人,至少也應當不虛此生。前世宋軒隻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小市民,也時常幻想著在古代坐擁香車美人,也幻想著經世濟民的宏願——雖然他也清楚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虛妄,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屬於大孩子們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