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廟會尚早,時光未老(其一)(1 / 3)

年關將近,揚州已是一片天上風光,

廟會攘攘,在此間連綿臘月。縱然雪深,人過亦化泥。

揚州城最大的寺廟本在那西山之上,但是廟會所在卻隻是應在城郊,一座名作羅漢廟的寶刹中。羅漢廟,顧名思義,主要供奉羅漢——再確切地說,是供奉一個“大明光朝連普濟羅漢”——雖然名字很奇怪,但確實有這麼一個人——本朝中宗皇帝信奉佛教,又自認為比不上自封為菩薩的前朝太宗皇帝,所以就隻好退而居其次,自封了一個羅漢果位。

羅漢廟正是官家的廟宇,舉辦廟會一場賺的飄滿盆盈的自然也是官家,但是,這不能阻撓一眾手藝人賺錢的決心,於是雜耍的,賣糖人的,炸小吃的,應有竟有。而正對應這個時代藏富於民的現狀的是,社會上的商業貿易並不能完全滿足市民的需要,所以,廟會正好點燃了揚州百姓大把花錢的欲望。

凡人來到廟會,不是為禮佛,隻為品嚐塵世。

揚州雖不算交通要道,然淮揚之地向來土地豐腴,物產豐富,若要論江南之北界,莫不以揚州為限。此地的廟會,自然雲集各地商旅,各處特產。

揚州慢,揚州也很快;人生長,人生也很短;相思遠,相思也很近。

宋軒想著過年啦,心中的期許又多了三分。

可不是麼?

年關將近,最愉快的不是那些賺了很多錢的商人,也不是開始領福利的官吏,而要數那些終於逃脫了先生束縛,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還有各種有趣的柵欄戲可以看,沒有什麼不能愉人身心的孩子啊。

宋軒和宋甜,現在就是這樣的孩子——天經地義的嘛。

廟會之上,永遠少不了孩子們追逐打鬧聲,偶然驚響的爆竹聲,或者低音婉轉的哭泣聲;這些奇怪的聲音,綴連在吆喝聲,討價還價聲,詈罵聲,反而將整個氛圍烘托到最鼎盛,讓人渾身上下盈溢著歡喜。

宋甜踏上了軟綿綿的雪,感覺腳下是泥濘般的不舒服,不過內心卻全然不在意——伯父伯母行在前頭,已經應允,讓姊弟倆隨意吃隨意玩,隻是要跟著他們走便好。

此地現下是人山人海,通行頗為不便,所以下人隻帶來了兩個,其餘的仆役丫鬟則在外麵看守那些馬車。而且今日場麵又是亂糟糟的,稍有不防宋軒姊弟倆就可能走脫掉,所以,跟緊長輩們才是正道。

宋軒屁顛屁顛地走著,眼中滿滿的是好奇心。去年當時,宋軒稱病好久沒有出門,而今才是真正地看到這個時代的廟會場景。

果然好熱鬧,不比前世節日之時的大街上少了幾分人氣。

宋甜還是小女孩心態,看到路邊各種奇怪的東西總是第一時間撲上去,二話不說看好久,像是噴火的哈密人,吹糖人的哈密人,賣切糕的哈密人.......這一片區域是哈密番商的地方,哈密雖不能稱之為人族正統,卻也與本朝成掎角之勢,共禦北方虎狼,是以兩國邦交尚可。

哈密人外表上看與中原百姓也並無太大區別,隻是皮膚白些,鼻子尖些,眼珠子則還是黑不溜秋,隻是蒙上了一層天藍色的光暈。哈密的美人個子也很高,哈密的番商很傻很天真,一小串檀香念珠,鏤著幾多僧人像,就敢開口百兩白銀。

但是,哈密的羊肉串很好吃,切糕,也確實不錯,雖然並沒有宋軒想象的那樣昂貴;宋軒還在這一片喝到了一種奇怪的飲料,據那個滿嘴胡言的番商講,這種飲料當年可是被天可汗所讚賞過的......

走過哈密人的攤位,有一處不小的空地,已經被人群圍起來,中央是一小塊柵欄和一個桌子隔開的舞台,隔著很遠宋軒便聽到了許多熟悉的唱腔從這裏傳來——仗著人小,宋軒拉著姊姊一同擠了進去,將眼前的大片一覽無餘——雖然,這個時代的大片也就這樣了。

一個關西壯漢似的人物,臉上隻是大致上塗了些紅色顏料,蘸著些長須且威嚴颯颯地立在那裏,不說話就有種義薄雲天的英雄氣概,嘴中還大聲念出一段詞來:

“話說那,關雲長,且站在那裏,華容道雖寬,容不下你曹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