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琴聲悠悠語綿綿(1 / 3)

暫時風聲緊,那彩兒小姐就暫時在宋府上躲避兩三天,伯父允諾會在合適的時機將她送出城去。畢竟,對於伯父而言,知州為自己的女兒安排終身是合理的,但是如果小姐不接受那也不能強迫——更不必說新郎已經同意了不是嗎?

而膩歪歪的彩兒小姐,更得寸進尺,宣布了自己對於宋甜房間的主權——當然,是和宋甜一起居住,這樣生活會平添幾多樂趣,否則,她會覺得很無聊。

無聊的時候,彩兒小姐會將府上的一張古琴取出來,陽春水蘸指,然後在無人處靜坐彈琴,或許還有長嘯。因為這時候,張夫子會來到府上繼續他的教學,所以,宋軒姊弟倆也不能常常陪著她。

她的嫁衣裳早已換下,身上穿的是伯母從店鋪裏取來的合身新衣,青色帶鵝黃暈,柔軟簡樸又不失氣質,卻獨獨少了那種初見時的任性與佯狂——那個逃婚時刻的新嫁娘,擺脫了塵世的束縛與連綿,分說了自己的出塵與本色。

那天傍晚的時候,宋軒及他的姊姊並行在家中不算窄小的溪石小道上,穿過那麵平靜的池塘,要平和地回到廳堂上。走在路中央的時候,將要休眠而未曾忘懷的時候,宋軒聽到從林間傳來一陣婉轉的琴聲。

琴聲還是那種琴聲,與前生聽到的那般細膩的感覺也略無差別,隻是聽者的心境有極大的不同。在雲間,在世上,遠離喧囂,毫發無存,心如明鏡,得見日光窸窸窣窣透過樹葉,得聞古曲傳來心動的樂章。無殺生,有傾城;無忘情,有癡嗔。而且,聽者心中了然,這非是為複古而複古,非是為情調而情調。

這便是這個時代純粹的音樂,這便是這個時代合乎大義天理的三千大道,是夫子曾聞之而三月忘肉的醴泉。樂之一字,樂也,欣也,明其心誌也。

宋軒任憑琴音從耳中流入,任憑空氣中似乎歡快著跳舞的靈子將它們的幻覺傳入自己的識海。似有風似無風,薄衣衫卷起,佩玉也在和鳴,是方圓之間的動情。

宋軒好像看到,從天上墜入人間的鴻雁,銜著一朵孤雲,孤注一擲地飛向一麵清可鑒人的湖泊,湖泊深不見底,遊魚自在。宋軒不知道自己為何將這遠非近景的景物看得如此透徹,也不曾去想為何湖麵上不見自己的倒影,他隻看到了,那隻鴻雁飛如入中之時,水與天空之意境倒轉,那隻孤鴻仿佛從水中鑽出一般,濕漉漉的翅膀依然是那樣的有力與自由,展示著與剛剛那種失落感相反的希望,而它嘴中那團雲,落入水中之時,天上也仿佛有了它的倒影!

宋軒從幻境中醒來,看到林木掩映之間的那個女子。雖然她跳脫起來很青春很灑脫,但是,她安靜彈琴的時候卻完全不見她本來的模樣。

宋甜好像是一直清醒著的,亦或者是常常這樣如在夢裏,嘴裏囈語道:“好動聽的琴聲。”

一曲作罷,琴聲漸漸止住了,宋甜和宋軒還沒有徹底的回過神來,那撫琴的女子就已經回過頭來,順眉喜道:“琴聲如何?”

“好聽,不,是非常好聽。”宋甜點頭認真回答。

“怎麼個好聽法?”

“我.....我不知。”

她蹙眉道:“連琴曲都不能辨,琴音都不能分,以後你可難嫁人嘍。”

宋甜低頭絞盡腦汁地思索了一下,似乎確實如此,便抬頭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坐在琴案前的女子。

她嘴角帶喜意:“叫彩兒姐姐。”

宋甜吃驚地看了看前麵的女子,然後,很謹慎小心地,如同念經文般細致地說:“彩兒.....姐姐。”

彩兒眼睛掄圓了,汪汪的雲色天光是不能言說的喜悅與陶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