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除夕,這是我和傅蹙周被軟禁的第四個月。風踏開了門,撲翻了炭盆,我起身,披上薄衣,趿著鞋去掩門。他仍舊站在窗前,眼睛紅的嚇人,我折身往回走時,他突然衝過來,蠻力攥住我的頭發,憤恨卻無言,繼而卻鬆了手,好像想起什麼,徑直走回了窗前。刺目的光又映在了他身上,我打量著他滿是汙漬的衣衫,猜想他約摸是真的瘋了。深夜吞噬餘光,我搬來椅子坐在他身旁,遞水給他,他很反常的接過,蹲下身來看著我,我伸手取下風吹入他發中的枯葉。四目相對,良久我問他:“阿周,你記得起今天嗎?”他沒有答,我又說:“以後吧,以後就會記住了。”
寅時,傅府火光四起,可以清晰聽見木梁鬆落的聲音,我望著喝過水沉睡的他,扣嚴了窗。想起初識他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但終是選擇處思竭慮的去算計,篡奪;想起他名聲籍甚時在府中與姬妾纏綿作歡,日夜笙歌;想起最終得知是我告發他不齒的種種時,雙手扼住我呼吸時的表情。可我知道隻有到了如今他才會再屬於我,所有人都會在皇帝震怒他時如受驚的雁群四散而走。我會是從始至終不離於他的鳥。所以很多事,我總是義無反顧的去做,即便他恨著我。
火勢漸漸蔓延已經難以看清屋外,我在恍惚中聽見除夕的禮樂沉重響起,追憶前世,頓同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