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徙這麼想時,聽見傅盛才說:“啊,對了,我們籌建湖廣會館這事,還得到了道台大人全力支持呢。”大家都說好。宣福康看她,說:“常媽,您父親和兒子都是大官,您啷個不去京城住或是到兒子的府裏去住,你也該享享清福了。”傅盛才說:“這你就不知了,她父親就巴望她留在京城,我那光儒侄兒也多次請她去他府裏住。可你常媽呢,是個自立之人,說是讓他們一心公幹,做個為民辦差的好官。”寧徙笑:“我呢,其實是舍不得四川,舍不得萬靈寨,舍不得這份家業,舍不得這裏的人……”傅盛才聽著,心想,她心裏是裝著趙書林的。
老憨尋來,對寧徙耳語:“夫人,吳德貴派人捎話來,說趙公子這次發病厲害,請您快去看看。”
寧徙就起身告辭:“啊,家裏有點急事,我得趕回去。”
趙鶯就拉孫善走,說是跟常媽一起回萬靈寨去看望父親。
寧徙一行乘馬車趕到“趙家大院”時,趙書林正在書房裏吵鬧,嚷著要燒書:“燒,燒它個幹幹淨淨,這些臭書留它何用。臭書,臭書,沒有一本能救人。嗚呼,不能救人,救不了我的玉霞妹妹!燒,全都燒了……”吳德貴和丫環們勸阻著,都一臉哭喪。吳德貴見寧徙來了,如見救星:“夫人,您可來了!咳,前幾天,老爺在這書房裏翻出一封玉霞給他的信,看了就大哭,將信燒了。還點蠟燭見物就要燒。”趙鶯撲到父親懷裏哭泣:“爸爸,你這是咋啦,我那姐姐趙燕死得那麼慘你都挺過來了呀!”趙書林推開趙鶯:“燒,燒個幹幹淨淨……”孫善看著,大男人也兩眼水濕。寧徙過去扶趙書林坐下:“書林,我回來了。”趙書林盯寧徙癡笑,就安靜下來。吳德貴刮著滿頭的汗水,舒口氣:“隻有常夫人才能讓他安靜。”
安撫趙書林入睡後,寧徙牽掛家中諸事,尤其牽掛小孫兒常宗文,叮囑趙鶯照護她父親,與老憨一道回家。過大榮橋時,看見了那個算命先生,過去招呼:“先生別來無恙。”算命先生也老了,目無表情。寧徙給了他一串銅錢。算命先生問:“測字還是相麵?”寧徙坐下:“測字吧。”牽掛書林,抽了個字帖。算命先生展開字帖看,拈須道:“是個‘緣’字。‘緣’有緣故、緣由、緣分諸意,不知夫人所求何緣?”老憨說:“你就說那緣分。”算命先生盯老憨又看寧徙,說:“緣木求魚也。”老憨不解:“啥子意思?”寧徙悲哀,難道是我與書林無緣?她那心亂了,眼前晃動的全是書林的音容,恩怨情仇風霜雨雪幾十年了,唯有書林離她最近待她最好。算命先生念念有詞:“千裏緣,在眼前,苦海茫茫緣無邊……”老憨發急:“咳,你這人,啷個總是說些不明不白的話?”算命先生不看他:“天機不可露也。”閉目無語。寧徙就叫了老憨走,心裏七上八下。千裏緣,在眼前,就是書林呢。苦海茫茫緣無邊,是我倆的苦難沒有盡頭?老憨問:“夫人,那算命先生說啥求雨,未必要天旱?”寧徙苦笑:“他說的是緣木求魚,就是說,爬到樹上去找魚是找不到的。”老憨說:“是這個意思啊,咳,這老家夥,咬文嚼字的。”想到什麼,“啊,夫人,他這意思是不是說你與趙老爺無緣?”寧徙苦笑:“老憨,我是真羨慕你和桃子,恩恩愛愛過日子。”老憨笑:“桃子是個好人,就是老也種不起。也罷,無牽無掛,我倆就一心伺候夫人。”寧徙感動:“老憨,我寧徙能有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多虧了你們夫婦倆。”老憨說:“夫人,此話差矣,我老憨的命都是你給的,要不然,我早見閻王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