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寧徙應從。

初九早宴後,鳳冠霞帔的新娘寧徙在家人的簇擁下登上了花轎。吳德貴說,這叫“出閣”。因為寧徙的父母和長親均故,就少了“哭嫁”這道程序。花轎放在“常家土樓”外擴修過的大道約一裏遠處。隨行的陪嫁物件有:八鋪八罩、衣櫃桌椅、碗盞酒壺、腳盆馬桶等等。有一樣特別,由老憨抱來一對公雞母雞,放入竹籠,竹籠綁在花轎後。吳德貴說,這是“隨轎雞”。新娘的花轎啟動時,鼓樂齊鳴。候在“常家土樓”的新郎趙書林就登到土樓屋頂眺望。吳德貴說,男人居高臨下才不會被女人欺負。這時,鐵銃三聲,鞭炮齊鳴,眾賓客男女都擁到土樓門外迎接。男女雙方的吹鼓手皆瘋狂吹奏。院門外寬敞的大道兩廂,站滿了左鄰右舍、四鄉八鄰的男女老少看客,其中的移民眾多,南腔北調,過年般熱鬧。

花轎緩緩而來,在院門前放下。

新郎趙書林提了串燃放的鞭炮,圍繞花轎轉了三圈。“劈裏叭啦”的鞭炮聲混合著嬉笑的人聲。吳德貴說,這是“避邪”。鞭炮聲止,花轎再啟,抬進院門抬至花堂前放下。男方晚輩趙鶯上前掀開轎簾,恭敬地給新娘獻茶,新娘付給她賞錢。就有大廚子前來,將手中的一把米豆鹽茶向花轎四周拋灑,口中念念有詞:“日吉辰良,天地開張,新人到此,車馬還鄉。一張桌子四四方,張良造就魯班裝,四麵嵌起雲牙板,中間焚起一爐香。此香本是非凡香,來與新娘掩煞香,天無忌地無忌年無忌月無忌日無忌時無忌,薑太公在此,諸邪回避,人財兩旺,大吉大利。”吳德貴說,這叫“回車馬”。大廚子撒完米豆鹽茶,新郎就將新娘陪嫁的燈盞點燃。吳德貴說,這叫“長命富貴燈”。這之後,司儀喬甲長指引新郎步上紅地氈左右踏步走。吳德貴說,這叫“腳踏四方”。這道程序結束後,則由多子多福的喬甲長夫人再掀轎簾,扶新娘下轎,領她踩過米篩步入花堂。新郎倌緊隨其後。

一對新人在花堂當間站定。

司儀喬甲長高呼:“一拜天地!”新郎、新娘拜天地。喬甲長又高呼:“二拜祖宗!”新郎、新娘向尚還健在的老輩子焦陵夫婦叩拜。兩位老人是兒媳焦思弟和孫兒焦傳專程去居安鎮接來的。喬甲長再高呼:“夫妻對拜!”新郎、新娘對拜。此後是倒拜,由男女雙方晚輩倒拜兩位新人。新郎、新娘就給晚輩們發賞錢。喬甲長嗬哈笑:“這是我們萬靈寨土客結合的大好婚禮!”

婚宴設在“常家土樓”的院壩裏,擺了近百桌席。

女方的親朋好友都來了,趙家的親朋好友也來了,還是有不少趙氏的族人。唯遺憾的是,川東道台趙庚弟沒來,他帶人去川東的酉陽、秀山、黔江、彭水縣視察,未能趕回。

新房設在寧徙的住屋內,屋裏充滿喜氣。那張閩西風味的樟木鴛鴦大床上鋪了紅被擺了紅枕,四根錚亮的床架披紅掛綠。床架、床屏、床沿、床腳的龍鳳呈祥等雕刻圖案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新娘寧徙端坐床沿,等待新郎來揭紅蓋頭。終於,滿麵酒紅的趙書林踉蹌跨過門檻,關死房門。他從櫃子裏取出那個檀木匣子打開,取出那對翡翠玉鐲戴到寧徙的手腕上,也不說話,一把揭開了紅蓋頭。

燭火下的寧徙盯了他笑。

寧徙那青年中年老年的麵容在他眼前晃動,諸多痛苦甜蜜的事情蕩他心扉。他摟抱她平放到軟和的新床上,做他渴盼了幾十年的事情。

寧徙淚光閃閃。這張伴隨她度過了無數個孤寂難眠夜的鴛鴦大床,今夜才名副其實。書林,不想你這書生的力氣這麼大。寧徙,你如今不是常夫人而是趙夫人了,心裏驚駭,你倆可是在“常家土樓”裏鴛鴦共枕呢。是的,“常家土樓”是不能改名的了,它早已經聲名遠播。老憨當年曾指責過常維翰,也請求她將這土樓改名為“寧家土樓”。她沒有同意,她的兒孫們都姓常,他們已在這裏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她和晚輩們沒有愧對常家,常氏的興盛實現了她當年那赴川置業發家的抱負。這就夠了。她對書林說過“常家土樓”不改名之事,他遺憾也感動,遺憾常維翰變心,感動她的大氣。

“夫人,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你要是男人的話……咳,你付出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卻是在為常氏為趙氏光宗耀祖。”趙書林說。“我不後悔做女人,我有了姓常的姓趙的姓焦的後代,我滿足了。”她答,也還是為寧氏無後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