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周天墉夢遊廣寒宮,張玉芙淚灑芙蓉澗(2 / 3)

此莫悔大師之言,天墉聽的極是鬧心,當下便要入京揭榜,那和尚因勸說道:“終究不必逞那匹夫之勇。”天墉道:“大師何太言也!弟自知皮囊之軀無甚大能,不足委以大用,然今民害當前,而又一無傾解燃眉之急者。庸雖學術不致,然亦可動操周全之力,縱與那廝兩亡俱傷,但終就捐生效命之旨,是丈夫義死而不辭也!”和尚笑道:“誠然尊兄仁義之極!身死以正法者,固然可歎,然則身俠義而滅者,豈不可惜?今日天下尚有兩人可與兄同操此職,若夫三人合力,則天下恐無不為之難也!”據他說來,一人是與天墉同宗的周士涯,字蓋鴻,別號鴻天道人,另一人便是虞廣陵。天墉笑道:“此二者皆我之至交。士涯兄長我三歲,又為家師世侄,早年弟曾與共論天下之勢,真乃知己也。弟本欲與之義結金蘭,隻恨時不逢運,竟錯過了。因那時他與一個名叫月眉的師門義妹合作了一套劍法,極是精湛難解,堪為天下之一絕,二人也因此接下心臆,欲做連理之好,全就投心之緣。故此上,又為那劍法取名《夙緣劍法》。後來卻不知生了什麼事故,二人一夜之間革喜化嗔,竟互不憐惜,一個退出中原,去那關東老家歸養,一個遊走天涯,四海之內,廣授大道。弟亦自認他是個知己,隻是天下之大,卻不知其身在何處。”和尚道:“如此極好,兄即與他有舊,可知此事不難。前時傳聞周士涯欲匹馬單出,來降妖怪,不知又為何事絆住,最後再沒消息。如今風聲走動,兄隻去散出話來,言下誠交天下誌士,以圖修治康定之需雲雲,旦他知道,焉能不來?”天墉大喜,和尚又道:“至於虞廣陵,兄倒不必多慮,其人十分仗義,身下又有弟子五人從命,皆為精細武藝者,大可全包平安。”天墉道:“正是,那怪已修了精,絕非一人之力可以製服的。”於是謝別莫悔大師,乃遂修書下帖,直達五項山,虞廣陵親自下山來迎。

當下二人廣散英雄帖以邀天下群豪,果真沒過三日周士涯並弟子三人來訪,餘者應從之人,不壓百眾。升堂議事畢,擇日便行除害康定大典,周士涯及弟子張玉芙,嶽靈修歃血立誓,虞廣陵率弟子吳尚、吳廣、吳桀、若芙及養子虞謙隨身聽命。周天墉自認無人跟隨,因悶悶不樂,趕上他年歲已高,早有收徒立門之意,於是辭別二友,許下‘三日擇徒而來’之言,竟一人走了。

這一日來到白鶴山,早有許多習武好道者前來觀拜,聲聲尊稱恩師。周天墉因想起前時夢中仙姑所透玄機一事,心中便生幾分喜悅,一時率眾人來到芙蓉澗,眾人具為那一方靈韻所動,皆慨歎萬分。

正在無語,忽然山間吹來一陣陰風,襲在心頭,森然逼人。眾人尚在朦朧,隻見水中翻個巨浪,倏然躍出一個呲牙舞爪的怪物來。那怪混入人群,抬頭便來撕咬,須臾即傷數條人命。眾人一哄亂了起來,整個白鶴山混作一團,天墉大呼:“即承天道,謂為何懼哉!今與恩台誓力戮敵者,則吾與之共修師徒之緣也!”果然話未了,已有三人跪拜,觀其形容,正是仙子於夢中所授者。當下已了師門皈依之儀,因那三人道:“即承我師寬懷下納之恩,弟子愚鈍,亦當殞首謝德,生死不離。”於是,三人拔劍就向那怪物刺去。

這三人正是嫦娥夢中授予天墉的徒弟,為首者姓周名玳,字子穹,次者周襲,字顯同,第三個周躍,字子良。原他三人曾拜空明道人門下修仙,那一年官兵招助天下獵殺禍害,不意其師除害未遂而死,兄弟三人十分傷惱,待欲強取,無奈功能不濟,不足以除害,因此日夜嗟悼。後來聽說周、虞二仙師共討興民除惡之計,天下響應,便認真是個機會,於是兄弟三人滿懷虔誠而來,發誓要報師仇。

彼時日當正午,遊人方盛,經窮奇一驚,都慌了,整個山澗亂作一團。周天墉淩空躍出,徒手便擒那怪眉目,左臂將它一抱,隨之兩個飛腳直取前肘。窮奇直吃了一驚,少不了拚死掙紮起來。周玳、周襲、周躍三人隨之拔劍而來,劍劍狠刺,力必死地以置之。無奈當時人雜,而弱者又多,實則能者有限而那窮奇之力無窮,轉眼大勢已去,傷死者無數。周天墉忙命周氏兄弟護送眾人往後山逃去,獨周玳一人與窮奇周旋。正在此時,忽然山下殺上一隊人馬,個個佩刀戴劍,眾人看時,竟是周士崖、虞廣陵率弟子趕到了。原來,那日周天墉於無相山謝別周、虞二人後,次日便有傳言白鶴山出了妖怪,具那見者說,這怪物高過八尺,長有丈餘,一雙利爪扣石即裂,所為獵傷者,生者無多。迫於時機緊張,無暇以供閑怠,周、虞二人即命弟子,結伴而來,不想碰巧撞著,方使周天墉師徒得救。當時周玳已被那怪逼到懸崖,偏他又一劍刺空,失足之下,一驚跌入深淵去了。可巧張玉芙正從崖下上山,將他救下,隻是窮奇狂野不羈,又撲了幾回,張玉芙為護周玳,也應了傷,待眾人趕來,她已昏死過去,不省人事了。周玳醒後,含淚哭訴一番,指示了那怪遁逃的方向,便於恩師陳辭,一心想要護送玉芙與他一起回去修養,眾人亦無他言。虞廣陵隻說:“她女弟子帶傷上路實在不便,需當有個姊妹隨身照應方好。”於是吩咐韓若芙隨他二人同往,千萬叮嚀一番乃罷。

當晚三人來到山中一座古庵,因那庵中尼姑稀少,齋房簡陋,並無一處可供充假修養之所。無奈日暮天涼,又逢人困馬乏,多方不宜再操奔波之事,周玳便自張羅一番,是夜便在庵中下宿,他獨自一人往山下一座舊廟去了。

張玉芙負傷之後,連日高燒不退,滿口說些痛生欲死的胡話,光景很是不妙。因此愁的周玳頓足長歎,況且張玉芙天生麗質,形容嬌弱,逢上有傷,更加顯得憐人。那周玳也就愈發了不得,自恨無力救他,因他說:“此即因我而致。”一心巴不得替她去死,其所有所憐、所惜、所愛之情,盡皆付諸於形表,此皆韓若芙親眼所見,到底惹動芳心作楚,一陣是酸,一陣是痛。兼因又憐她妹妹的性命,諸事皆不便明說,隻偷偷地哭了兩回,當麵說些寬心安撫的話來,繁事都還打理的停當。

恍惚已過三月,張玉芙身上已大痊愈,隻是她一向氣血單薄,身子又弱,不得已,隻得又住幾月。玉芙自覺因她一人的緣故,累動周、韓二人為她操勞,且又貽誤了大事,心中很不樂意。玉芙私下說與若芙道:“師兄隻因我為救他而負傷,棄之不合常理,且他人品極好,未必過意得去,所以才留下相陪。我也知道姐姐辛苦,麻煩你這麼長時間照顧,近日我已大好,隻是心中無力,我一人的安危,怎麼重要,千萬別誤了大事。”若芙笑道:“你既稱我姐姐,就不必跟我客氣,這又是師命,說什麼你托煩我了呢?”說著,稍頓了一頓,又道:“倒是周師兄為了妹妹操碎了心,你何不去把這話說給他聽呢?”玉芙忖度她的意思,心裏一陣迷茫。她原有一段心事,隻是苦於無人訴說,今雖有子穹以手足相待,但其眉目當中實有一段溫情,量那周玳的心思,她豈不知?因念‘君之丈夫而我本麗質,子之情深而我亦有意,此情天做之好,實在令我快意。然則君之誌大,固不在兒女之歡,今又師仇未了,料定你之深情共我之癡意致而不能合,此不令人傷心悲痛!況且若芙之心所欲何求,自然不言而喻,試想卿之康健尚不能共君一生,而置我薄命紅顏之身於何時哉!’想到此,不覺已淚如雨下。若芙見這般,忙來與她拭淚,又勸她道:“妹妹方剛初愈,不宜動傷流淚,你有什麼委屈,給我說,我幫你。”玉芙道:“我不說方好,恐一說了,連姐姐也要去了。”說時,又咳了起來,哭成淚人一般。若芙笑道:“好個心細的丫頭,虧你還認我是個姐姐,沒想到也是個妹妹。周公子為人厚道,諸事一心不二,到底是個可靠的人。隻是如今他想什麼,咱們都不知道,興許是報師仇,也可能是結姻緣,皆未可知,眼下他待你親如骨肉,,我看不止因為你救了他的命,他不說是因為怕你不好意思罷了。他待我雖與妹妹相同,不過是因你我一起,他不便分別親疏的緣故,若我因此離你去了,且叫世人怎麼看我?”玉芙聽了,十分羞慚,便低了頭,再沒說話。至夜深人靜之時,玉芙尚在帳中翻身未眠,心中窩著此事當真不吐不快,於是又來問若芙。若芙道:“你不信可直去問他,他心裏到底有誰,還能不清楚?”玉芙直羞得臉紅,再不好意思爭辯,隻得睡了。夜中,玉芙假以閑步散心之由,隻往周玳住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