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予和陳錦言去民政局領結婚證的那一天,陸非白和顧璃也去了民政局。兩個綠色的本本花了不到十塊錢,給兩個人的婚姻畫上了一個一點都不圓滿的句號。
站在瑟瑟的冷風中,陸非白看著顧璃越走越遠的身影,有些挪不動腳步。
結婚的時候,盡管不愛她,可也是存了一份要永遠在一起的心情的。
大概是因為真的不愛吧,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卻如履薄冰。到了後來,顧璃歇斯底裏地把他封存起來的日記扔到他麵前的時候,他才大徹大悟,不愛就是不愛,再強求,也隻是增加了額外的痛苦。
他已經做了所有該做的,身為她的丈夫,甚至連在程知予麵前,都是維護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尖上的人退到別人的懷裏。
他封存了所有關於程知予的回憶,退還了十八歲那年程知予係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繩,親自跑到霖海兌現自己許過的諾言然後把關於程知予的事情通通留在那裏……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做什麼,才能讓她安心。
扯了扯領帶,解開領口的第一枚扣子,陸非白仍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手機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他看都沒看一眼,帶上藍牙耳機。
“非白,我聽小星說,知予跟陳錦言今天領證?這個臭丫頭,也不說一聲,要不是給小星打電話,我猴年馬月才能知道。”林仲昊放下手裏的咖啡,盡量裝出無所謂的語氣。
這邊陸非白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露,“是嗎?我也不知道。”聽到那邊沒了動靜,他輕聲一笑,“我今天也跟顧璃領證了。”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起來,片刻,陸非白被窗口灌進來的風嗆了一口,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的時候,他吸了吸鼻涕,像是小時候打了架回家被陸爸爸訓斥以後,自己躲在房間倔強著不肯發出聲一樣。
“好了,不跟你說了,開車呢。”
電話的嘟嘟聲響起,林仲昊望著淺藍色的咖啡杯隱隱出神。
陸非白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開著車,車窗大開著,由著寒風灌進來。
他的手已經被寒風吹得通紅,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一點感覺
不到一年的時間,用一段失敗的婚姻和隱忍了十多年的愛情來換取自己父親的清白,不管值不值,都是身為人子必須要做的。
每次這麼說服自己的時候,他的心中都會升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蕪感。
鬼使神差一般,車開到了鬆江市第二中學的門口。門口的垂柳似乎比以前矮了一些,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陸非白把車停在旁邊的空地上,在車裏停了許久,這才踏了出去。
放寒假了,原本生機四射的學校空無一人,把初中部和高中部隔開的白石板路已經不似多年前那般嶄新如初,邊邊角角都被磨得沒了棱角。
他獨自一人站在路的最中央,腳步稍稍停頓,拐到了左邊的教學樓。
路兩邊的冬青四季常綠,鬱鬱蔥蔥的,在萬物破敗的冬季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他不自覺地揪了揪葉片,凍得泛紅的指尖在觸到葉脈之時一麻,他往回縮了縮手,嘴角牽起一枚若有若無的微笑。
年少時他跟林仲昊經常往返於這條路上,當時隻要是路過,他都會順手揪下一枚樹葉,有的時候咬在嘴邊,有的時候順著脈絡一點一點地把樹葉扯得不像樣子。
那個時候林仲昊總是嘲笑他是要見小媳婦兒了緊張,他也不以為意。
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他依然能夠找尋到以往的心情。大概是習慣了吧,習慣了一踏上這條路,心中就會升起要見到心上之人的雀躍和希望。
可是如今,早已不會有人再在路的盡頭等他。
前麵不遠處的白色小亭子,是程知予上學時最喜歡的地方。陸非白微微一笑,走了過去,停在亭子底下,抬頭仰望。
她從小就是個夢想主義者,喜歡一切好看的人、事、物。在他看來完全一樣的三個小亭子,她也能區分個一二三出來。
他現在站著的這一個,就是程知予最喜歡的那一個。
陸非白仔細地觀察著亭子頂上油漆的脈絡,終於在一個角落看到一個心形。
“你看你看,這裏有個心形。”當時程知予拉著他指給他看的時候,正好有學生會的人打來電話。他那時拍了拍程知予的腦袋,小聲說了句“乖”,根本沒看到她指的到底是哪裏。
時過境遷,在他認真地找這個心形的時候,當初指給他看的人卻早就不在了。
他往亭子邊上的柱子上一靠,有些不想動了。從懷裏掏出煙來,剛想點燃,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非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