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帳暖,芙蓉花開。
柳思雨一身新婦紅裙,梳的齊整的發髻上步搖金釵,由小荷扶著款款而來。
沈青峰穿著簡單的青衫,麵上噙著溫和的笑意,王氏也褪去了昨日的一身華貴,靜靜地坐在上座。一旁,沈家的二位姨娘各自帶了沈瞻和沈娉婷,等著新婦敬茶。
“微兒向來潔身,不想昨夜竟是宿醉,難為思雨了。”王氏伸手將手腕上的白玉鐲子褪下,親手套在柳思雨的手上,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是我做新婦的時候婆婆交予我的,如今便傳給你了。”
柳思雨麵上一紅,忙的謝過。
一番見禮不過小半個時辰,因是沈府要擺三日的流水席,沈青峰和王氏還需主持,未曾多留便抽身離去。
柳思雨走在廊下,想著昨夜被人攙扶著進屋渾身酒氣的男子不由得麵色通紅。向來見慣了他的清冷,柳思雨第一次見他也有這般模樣,緊鎖著眉頭,睡的極不安穩。喝酒畢竟傷身,柳思雨念及此,微微蹙眉,她該叫人準備醒酒湯的。
緊了緊腳下的步子,柳思雨快步走回翠微閣。身後的小荷微微一笑,小跑了幾步跟上。
“花榭香紅煙景迷,滿庭芳草綠萋萋,金鋪閑掩繡簾低。紫燕一雙嬌語碎,翠屏十二晚峰齊,夢魂消散醉空閨。”石階之下,一身淡色的少女蘭指輕撚薄宣,朱唇輕啟。
一襲月白長衫的男子站在她身後一步,低頭,不知是在看著少女還是在看她手中的宣紙。墨色的長發隻簡單地攏成一束,鬆鬆地垂在身後,乍一看,二人而立,竟是出奇的美。
柳思雨腳步一頓,怔愣地看著那一雙男女,心頭好似壓上一塊巨石。
“小姐?”身後的小荷不明所以,見她發呆,順著目光而去,發出一聲低呼。
“不思進取。”沈微淡淡掃了一眼一旁隱在樹下的少年,雪上加霜的說了一句。
連翹嘴角原本泛著層層笑意,卻又礙著沈端的麵子不敢出聲,如今聽得沈微這樣一番評價,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總算是知曉了,難怪這一次先生的懲罰如此厲害,原來竟是他做了這樣的一首詞。
沈端嘴角一抽,伸手搶過宣紙,恨恨地說:“又沒讓你看!”
沈微冷冷瞅了他一眼,徑自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端著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讓連翹替你抄書,以為誰都不知道?”
沈端猛的一噎,噤聲。
柳思雨漸漸走近,連翹似有察覺,轉過頭一瞧,福身。“大少奶奶。”
微微點了點頭,柳思雨在她臉上瞧了半晌,芙蓉如麵柳如眉,正是美人如斯。按下心中怪異的不適,柳思雨才發現原來方才她看漏了一旁的沈家三少爺,雖然年紀尚小,但容貌和沈微有五分相似,想必將來也是位偏偏公子。見禮後他匆匆從側門跑出來,她還以為這位小叔不喜歡她呢,原來是急著來這裏。
略略鬆了一口氣,柳思雨自嘲一聲,她也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一些。
“嫂嫂來了啊。”沈端向前走了兩步,站到連翹一邊,看了看她說,“連翹,你身上藥味好重。”
連翹默然無語,自別莊出來她便一直在喝藥,怎麼可能沒有沾到藥味。
“大哥不喜歡藥味,出嫁從夫,嫂嫂自然也不喜歡,連翹你回玫怡院來吧,我不嫌棄你。”
連翹懶得理會,自從沈微定下了婚事,沈端便隔三差五的與她說教一番,四喜說三少爺列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勢將要連翹拐回玫怡院。初時連翹頗為感動,這一番主仆情意著實不易,但大太太對此絲毫不鬆口,沈端也沒辦法,隻能愈發勤快地來纏著連翹。再甜的蜜也有喝光的一天,連翹此時已經能麵不改色的無視他說的一大堆理由,雷打不動。
柳思雨被他一句出嫁從夫惹得麵色一紅,有些局促。
連翹抬眼一瞧,心底微微泛疼。恍然間好似有一道灼熱的目光,連翹順勢望去,是柳思雨身後的丫頭,名喚小荷。隻是,為什麼這樣看她?不由的低頭看了看,並無差錯,連翹眨了眨眼,好生奇怪。
“大少爺,三少爺,大少奶奶。”沈忠擒著長衫一角,匆匆趕來,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沈微轉過頭,“什麼事?”
沈忠皺了皺眉,眼神看向連翹,連翹一愣,看她做什麼?
“宮中來人,皇上宣連翹進宮。”
一道驚雷劈下,連翹被驚的瞠目結舌。
沈微亦是一愣,蹙眉。“怎麼回事?”
沈忠眉頭皺的更緊,踟躕了片刻才道:“鄭王世子點了連翹做世子妃。”
又是一道驚雷,此刻的連翹恍若五雷轟頂,腦子裏一片空白。
沈端一把拉過沈忠,“李睿怎麼會要連翹做世子妃?”
沈忠頗是為難地說:“這……”
“連翹,你先去。”沈微起身,看了眼連翹,“皇上還等著。”
連翹隻覺得渾渾噩噩的,沈忠幾乎是架著她才將她送上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