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今日著了一件水墨白的衣衫,一路行將而來,平添了許多書生意氣。
柳思雨轉過腰身一看,眼前一亮,麵上起了一團紅雲。待他走近,羞怯怯地起身喚了一聲夫君。
沈微點頭應了,聲音壓在喉間有些發悶,但柳思雨卻依舊高興。想讓沈微這樣清冷慣了的人開口說甜言蜜語的可能性實在小的可憐,何況現在還有其他人。柳思雨心裏還是明白的,她不求沈微能想爹爹對娘親那般體貼入微地待她,隻要他時時能記著她,出門念及家中的時候能想著還有一個妻子在等他,這樣就足夠了。
沈微自然是不曉得柳思雨在想些什麼,他隻要知道這位新婚妻子背後是柳家,其他的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連翹心中一窒,暗自歎息一番,試圖緩和胸中的刺痛。
“司禮官送了聘文和禮單,大婚之日選在下月十七。”
連翹呆滯,半晌才恍惚著想起沈微口中的話應當是對著她說的。
“下月十七?的確是個好日子呢。”柳思雨記起當初娘親也選過這個日子,隻是爹爹和沈家二老主意定的極快,娘親為此還鬧了好一番的別扭。
沈端在一旁麵如寒冰,四喜瞧瞧瞅了一眼,嗬,倒比大少爺更冷。
“你嬸娘已經到了,母親把他們安頓在西林齋。”
連翹抬頭,訥訥。“西林齋?”
“你若想搬去那裏也無妨。”
連翹此時倒是無語了,嬸娘她可是一心想要自己做大少爺的姨娘的,雖然她大概能想到嬸娘知曉她下月成親的對象是鄭王世子會愈發的高興。
連翹此時的麵色頗有些古怪,沈端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先回玫怡院了。”
沈微點頭,想了想對連翹說:“你去西林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缺的,直接和沈忠說。”
“是。”
四喜和鶯歌收了筆墨紙硯,沈端朝柳思雨頷首,直接越過沈微而去。
沈端走了一陣,突然回身,嚇得緊跟在他身後的四喜猛的一驚,忿忿。“三少爺,做什麼突然停下來?”
沈端朝後望了望,皺眉。“連翹呢?”
四喜一愣,回頭也沒見著連翹的影子。“奇怪了,方才還見著她跟在後麵的,怎麼一下子就沒人影了。”
“連翹往膳房去了。”鶯歌歪了歪腦袋,怎麼他們都不知道麼。
四喜一想,也對,連翹向來很寵她家的阿九弟弟,膳房裏還剩著一些紅豆糕呢。
沈端抿了抿唇,不說話,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前行。四喜一愣,反應過來的時候沈端已經走出好遠的距離,嘴角一抽,四喜蹬了蹬腳下青磚,招呼著鶯歌小跑著上前。這三少爺,怎的總是這樣不說一聲就扒拉著走人!
連翹轉進膳房,今日正是焦方當值,見她來了,衝她爽朗地打了一聲招呼。
“丫頭,你家嬸娘來府裏了!”
連翹朝他笑笑,熟練地到一旁的小灶台上伸手掀開蒸籠,熄了火的炭餘溫尚熱,用來溫食最好。撥開層層煙霧,連翹拿筷子將剩下的紅豆糕統統取了出來,分開裝在兩片荷葉上。若說以前做丫頭的時候來膳房做小食須得偷偷摸摸的才好,那麼如今她倒大可光明正大的進出膳房。焦大叔原本就不會說什麼,就是李嬸在,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翹有時候想,世子妃的名頭還真是好用的緊呐。
拿了其中一小包給焦方,連翹見他正搗鼓著清酒,突然想起了之前喝酒用的酒杯酒壺。中途轉身到一旁,推開竹架子,卻是空無一物。
“丫頭,你在找什麼?”焦方灌滿一葫蘆酒,抬頭便見著連翹彎腰在找東西,不免開口問。
連翹狐疑地望四周看了看,確定自己確實是沒有找錯地方,沉吟半晌,思忖著大概是被人收走了吧,畢竟過了不少日子了。轉身,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焦大叔,這個是我自己做的,你嚐嚐。”
焦方看了看她捧在手心的糕點,有些詫異:“胭脂糕?”
連翹失笑道:“三少爺說這叫紅豆糕。”
焦方咬了一口,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嗯,要說胭脂糕裏一味甜香草是長在沙漠綠洲裏的,咱們南國可種不出來。不過這模樣倒長的挺像,丫頭有進步啊!”
連翹恍然大悟,難怪總覺得這紅豆糕沒有胭脂糕那般略帶苦澀的甜,原來胭脂糕裏麵還有一味甜香草。
“下月就要去鄭王府了吧?”
連翹點頭,順手取來一隻空葫蘆遞給焦方。“下月十七。”
焦方歎了一口氣,摸了摸連翹的頭。連翹知曉他素來照顧自己,笑了笑說:“若是世子有朝一日厭倦了,不過就是在王府做丫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焦方一愣,哭笑不得地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莞爾,連翹笑了一陣,捧了一小包紅豆糕往西林齋走去。西林齋原本是二夫人的住所,後來西林齋上不慎走水,大太太便讓二夫人搬去了柳葉齋,柳葉齋冬暖夏涼,二夫人住的很舒心,於是哪怕是西林齋徹底修繕了一番也沒再重新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