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風漸勁。
連翹詫異地接過麵前清雋男子手中的檀木盒,見他目光灼灼,終是忍下了心中的疑問。小巧的檀木盒,是上好的烏檀木,一角上還雕了小朵小朵的水蓮葉片,精致華貴。木盒不重,連翹猶豫了一番,還是抬頭看了看麵前的男子,見他輕勾嘴角,慢慢掛起一抹淺笑。
“打開看看。”
自然而然的,連翹頗為小心地打開盒子,眼前閃過一道溫和的白芒。眨了眨眼,連翹頓時呆愣。
檀木盒,裏麵用上等的紅色絲絨鋪墊的嚴嚴實實。絲絨上躺著一支白玉簪子,通體瑩潤,好似月華洗練。簪頂是一朵盛開著的水蓮花,形態妖嬈恣肆,頗有意韻。這是由一整塊的白玉石雕刻打磨而成,手法雖然不甚精細,但卻雕琢的很是細致。
連翹心口一緊,目光在白玉簪子上流連不舍。
古來,男女互訴衷腸、互表相思皆有玲瓏之物相贈,男子以簪饋,多有定情心儀之意。
“喜歡麼?”
一貫清淡的語調在風中打了一個圈,連翹想她此時一定是臉紅了,隨即莞爾一笑,粲若豔陽。“喜歡。”
沈微伸手取出白玉簪子,細心地插在連翹腦後的半月髻上。他雙手在她的發上劃過,月白色的袖口在她臉頰兩側鬆鬆垂落,似是撐出了一片旖ni的天地。連翹恍惚了一瞬,他的呼吸很近,綿長淡然,身上幹淨的青草味撲鼻而來,有春日雨露的味道。
擺弄了兩下,沈微稍稍退後一步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姐,沈公子,午膳擺好了。”明兒看了眼庭院中的一雙璧人,頓時黑了一張臉,迅速將一幹飯菜擺置妥帖,冷不防地說了一聲。
公子擔心的果然沒錯,別看沈家大公子麵上一副冰冷冷的模樣,其實也是滿肚子的陰謀詭計,道貌岸然的很。先不說前日莫名其妙地把小姐接來,就說今日,此人居然如此光明正大的送上了一支發簪。他以為她不知道麼,這些南國男子若是想要勾騙哪個良家姑娘,用的就是這小小的發簪!明兒一想到沈微還是個有婦之夫,更是恨得牙癢癢,心底不免好好“問候”了一番這位沈家大公子。
連翹聽得明兒清清脆脆的喊聲,頓時一個激靈,忙的退開幾步,撇過頭去不尷不尬地笑了笑。
沈微抬眼朝屋內一掃,淡定地牽起連翹的手,對明兒狂烈的一陣眼神廝殺視若無睹。
桌上很是清淡,多以素菜為主,連翹記得沈微一向不喜油膩,好在明兒一直謹遵賀蘭瑾的囑咐不讓她吃的口味太重,如今倒是正和他意。拾筷,連翹習慣性地替他布菜,一麵不由得想,幸好她碰上的是大少爺,若是三少爺,見著這清湯寡水的飯菜,指不定要怎麼憋氣呢。
明兒站在連翹身後,瞅著她細心地布菜,再看沈微似笑非笑的一張臉,低眉磨牙。他居然如此心安理得!
連翹驀然覺得背後涼了涼,如此詭異的感覺不禁讓她小小的顫了一顫,轉頭看向屋外,正是金烏當空。應該不會是什麼不祥的預感吧。連翹暗自想了想,確定自己一向都沒有做神棍的潛力,毫不猶豫地將方才一瞬的僵硬當做浮雲。
“瀛環誌略?”連翹瞅了瞅沈微遞過來的一冊書,低聲喃喃。
沈微喝了一口茶,“你應該還沒看完。”
連翹誠實地頷首,心下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對這本書如此執著,又或者是為什麼要對她看完這本書如此執著。
“有始有終。”
連翹默然。
沈微不是個多話的人,當然連翹也不是,所以這兩個人單獨相處時難免會顯得有些冷清。初時明兒對這一點頗為滿意,因為此時她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將沈微無視。然而時間一長,明兒便隱隱覺得事態的發展似乎越來越讓她難以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