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三長一短的汽車喇叭聲傳來,我跟著我奶出了大門,就看見三姑父殯儀館的車,我三姑父是附近一家火葬場的入殮師,平日裏話不多,但絕對是好人一個,和我三姑父一起跳下車的還有我表哥沈國傑,沈國傑比我大七歲,已經大學畢業了,準備繼承我姑父的衣缽,也幹殯葬這個行當,畢竟老胡家的名氣在,親戚朋友多少能沾沾光。
我幫著我三姑父還有表哥把黃子花從車上抬了下來,黃子花躺在一口紙棺材裏,穿著一襲金紅色的壽衣,三姑父手藝見長,給黃子花描眉塗腮,平添了幾分美色。。
我們仨抬著黃子花的紙棺,三姑父和表哥在後麵,我在前麵,他倆抬腳,我抬頭。
我抬著紙棺材都沒走上五六步。就忽然感覺觸碰到棺材的幾根手指,都莫名其妙麻酥酥地刺癢,而且這個刺癢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我趕緊喊住三姑父和表哥,我說:“等會兒,先放下來。”
我奶瞪了我一眼:“說什麼呢?這紙棺抬起來就不能放下是習俗,哪有抬到一半還歇會兒的,你堅持堅持,前麵也沒幾步了。”
我奶一嗬斥,我也隻能強忍著手指尖的刺痛,抬著紙棺,硬著頭皮往前走,終於到了地下室,我們仨把黃子花放進了那口白玉製成的棺材裏,我奶嘴裏一邊嘟囔著幾句我也聽不懂的詞,一邊慢慢關上了玉棺。
在玉棺關上的一刹那,我看見黃子花的眼睛竟然睜開了。
“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又怎麼了?”我奶不耐煩地說。
“奶,我看見黃子花的眼睛好像……好像睜開了。”
“說什麼胡話呢?”我奶神色也一下子變得慌張了起來,但是這慌張稍縱即逝,很快她又換上了一副強硬的麵孔:“黃子花都已經去了多時了,別胡思亂想了,先上去再說。”
我奶說話的時候眼睛飄忽不定,更增加了我的懷疑。
“我要開棺材看看。”
“鬧什麼鬧!”我奶拍了一下我的手,而犬神黑子就在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我和我奶這邊的動靜,就好像我稍微對我奶有點不利,它就會撲上來將我撕碎一般:“還得設靈堂,一堆事兒呢,我看你小兔崽子是越來越不服管。”我奶照著我屁股踢了一腳,我跟著我奶去了一樓的會客廳。
三姑父和表哥去車上搬下來鋪設靈堂的東西,白色的菊花,紙紮的花圈,兩盞長明燈,燒紙陰陽盆,三炷長香,最後拿下來的是黃子花的遺照,遺照用的是黃子花學生證上的一寸照片,黑色的邊框頂端的正中間綻放著一朵黑漆漆的花。
我看著遺照,腦袋不禁嗡地一聲響,那個默默在我身邊保護我的黃子花,那個稱我是華哥哥的黃子花,那個總是橫著膀子亂晃,卻偶爾嬌羞一笑的黃子花,真的不在人世了,我雙腿忽然一軟,跪在了黃子花的遺照前,不禁再次淚流滿麵:“黃子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