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宜陽郡很窮嗎?”長樂虛心的求教道。她看得出,玉兒雖然品級低下又居在冷宮附近,但對宮中之事似乎是了然於心。
玉兒侃侃而談道:“宜陽郡下轄三縣,分別為宜陽、伊川、新安。宜陽縣風景優美,與京城太寧相鄰,多有王公貴戚、朝中重臣置下的別院。皇家也在宜陽縣建有溫泉行宮,每隔一二年,皇上就會在冬天搬到行宮小住。宜陽縣多見皇親貴戚重臣老將及其家眷子弟,宜陽縣令可以說是除了京兆尹以外大傾第二可憐的縣太爺。”
玉兒神色更加凝重,低沉聲音的裏透著十足不安的味道。她眼裏光芒灰黯,語氣格外凝重地說道:“伊川和新安二縣分別扼守從東邊與東南邊前往京城的要道,駐紮著拱衛京師的左右兩部羽林軍精兵。宜陽郡是不折不扣的京畿重地,向來為兵家必爭。
玉兒對宜陽郡的分析,讓長樂聽得心驚肉跳,差點從被子裏蹦出來。她再沒有常識,也知道自己這食邑就是燙手山芋。不但吃不了,還大有可能要燙傷甚至燙死自己。
幸好燈光太暗,玉兒又眼神不濟憂心忡忡。否則她一定會發現自家公主此時眼裏閃爍著與年紀絕不相符的深沉光芒。
她歎了口氣說道:”這些話您可能還聽不大懂,隻要記得宜陽郡不是好食邑就行了。您此時歲數太小,冒冒然去辭拒不免惹人生疑。等您進了學長了見識,過兩年尋個機會向皇上說明心意才順理成章。幸好景王妃產下祥雲嬰兒,吸引了大多數人注意。否則啊,您可不得安生囉。“
長樂心有戚戚不禁連連點頭。話說完了,她懷著一顆翻翻轉轉的忐忑不安心,胡思亂想了好久才慢慢睡過去。
瞧著長樂微皺著眉的不安睡相,玉兒黯然心想道:”殿下,皇帝瞧著是心疼您才給您無上尊榮,實際上卻把您當成了釣餌去引誘不安份的魚兒。奴婢日後不在了,您一定要加倍警醒哪。“
玉兒此人雖是不通文章不懂武功。但她從十二歲入宮到身死之日,在宮中待了二十多年,曆經大傾朝潮起潮落。
那些和玉兒同年入宮的宮女、比她晚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進宮的宮女,基本上都死光光了。那些人卑賤過、榮耀過,但隻怕從來沒有過過安樂寧靜的日子。
玉兒不同。她雖然兩餐不繼、窮困潦倒且時常受人欺負,十數次在鬼門關前打轉,但她還是頑強地在皇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掙紮了二十年。她是宮中資曆最深的老宮女,最明白如何才能活得平安喜樂的人。她不與人爭,就是保全了自己。若不是菀常在有恩與她將她求到了跟前做事,也不會有今天庇護長樂的玉姨了,所以說緣分啊,真真是個妙不可言的東西。這漫長艱辛卻又安靜寧好的二十幾年宮中閱曆,就是玉兒最寶貴的財富。現在她將這財富濃縮成一番言語,在她即將身死之前告訴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小公主。
當年菀常在於大雪漫天之時對玉兒施以一衣一飯一藥之恩讓玉兒心生感激為了報答菀常在就留在了她身旁做事,無怨無悔。今日玉兒的這些話對長樂能有多大的助益,隻有她自己明白。
翌日,陽光透過紗帳射入長樂的眼中。她撩開帳簾,探頭下望。切,昨晚玉姨上課時神秘消失的宮女又神秘出現了。此人正倒在床踏上睡得死沉死沉,鼻子裏還吹出兩個小泡泡。
玉姨能在宮裏平安無事地過了這麼多年,肯定有些自保手段。長樂這樣想著,趴在床沿上研究宮女的睡相,幾乎可以確定這倒黴孩子是著什麼道了。
清了清嗓子,推了那宮女兩把,長樂努力做出威嚴樣子來說:”孤要起床了。“她說了兩遍,這宮女才清醒過來,嚇得趕緊趴在地上磕頭不止。她趕緊讓人起身忙去。
昨天晚上,李賢妃指了幾個宮女太監來服侍長樂。她睡覺時,房裏隻留一人隨時聽用,廊外再有小太監值夜。今天一醒來,那些宮女太監便都過來聽用。宮女們打點洗漱,太監們灑掃庭院,且去李賢妃的小廚房取早膳。
長樂在被服侍之時,正大光明用好奇目光打量這座宮室。想著以後要在這樣冰冷又華美的地方度過不知多少年,她心性再強也不免產生幾分彷徨。難道以後就坐吃睡等死了?那不是太無聊?
家人的音容笑貌忽然閃現在腦海,長樂發了好久的呆才強忍悲傷依依不舍抹去這些美好回憶。沉溺於過去無濟於未來,哪怕這世間隻她一人孤獨長行,她也必須挺起胸膛、腳步堅定。
遠遠一聲呦喝——李賢妃到,打斷了長樂的感傷。隻見宮女太監們放下手頭的活計呼啦啦跪了一地。玉兒飛快搶步到了門邊,一弓腰大聲嘶喊道:”啟稟公主殿下,賢妃娘娘駕到,是否請娘娘進來?“他跪倒向李賢妃行了個禮,但是毫不客氣地橫阻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