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處陡然一陣刻骨的鑽疼,咚的一聲,一枚細如牛毛的子午透骨針被強製推出體外,深深刺入石柱內。鮮血沿著針尾源源而下,為潔白如玉的石柱添上一抹奪目的豔麗。
他低眉,身下的女子麵如冷月,羽睫遮去她眼中的顏色,不叫任何人看得真切。她就像白玉雕琢,可以風華絕代,卻無法為任何人敞開心扉。
那一刻,他覺得他們就是同一類人。
鮮血沿著她的指尖不斷滴落地麵,青墨隻是凝了一下眉,“謝督主。”
“拿什麼謝本座?”他冰涼的指尖掠過她的唇。
“屬下生死皆為督主所有。”她抬起羽睫,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
眼角眉梢間的黑色彼岸花開盡容顏,晦暗不明的眸子不帶一絲情愫。身為司天監首座大太監,蕭東離的身上滿是妖嬈詭異,眼底的冰涼隨時都能劃開人的胸膛,看盡鮮血流淌的熾烈。
他唇角微微上揚,“好。”
隻一個好,他陡然出掌直擊她的胸口。青墨驟然心驚,忽然身若靈蛇滑下軟榻。一掌落地,身子借勢淩空旋轉,微微佇立。單膝隨即跪地,他的掌就停在她的頭頂。
掌風淩厲,瞬時斬斷了她飄散的青絲。
幾縷發絲翩然落地,無聲無息。
“謝督主不殺之恩,屬下必當完成使命。”在他眼底的寒光還未消退之前,她已給了蕭東離台階,或者說,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蕭東離陰晴不定,她明白他在試自己的武功,可是若她稍慢一步,他會真的殺了她而非兒戲。司天監,不乏暗衛,多的是人命。
倒是個聰慧過人的丫頭。
蕭東離的掌麵緩緩縮回衣袖,側身回躺軟榻,柔若無骨的姿態卻有種寒徹肺腑的陰冷。冰涼的聲音匍出淺墨色的唇,“去吧!”
簡短二字,卻有著別有深意的尾音拖曳。
她抬眼,看見他眼角眉梢遞染的墨色,灰白色的羽睫在臉上落下極為詭異的剪影。靜若一汪深泉,不見任何波瀾。可是她清楚,在這副妖孽般的皮囊之下,有著怎樣的屠戮之心。
青墨握住自己的劍,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六年前帷幔後的仇人,羽睫如舊垂下。她還是那個青墨,六年來從未變過,胳膊處的鮮血依舊流淌,好比她的心,隻等著最後的鮮血浸染才能重新複活。
禦史?
她抬眼望著漆黑的夜,宛若他眼底開出的墨色,更似他那一頭如墨長發。
雲升從外進來,以掌力將溫泉池中的浮屍撈起,置於池邊。食指與中指並攏而探,從死屍的頭顱而下摸著,“這丫頭出手夠狠,五髒都碎了。”
“若是不狠,她如何能走出鬼道,如何能回來找本座複仇?”蕭東離不以為意的坐起身子,細細打理著他極為鍾愛的墨發,神情專注而入迷。
“你明知如此,又何苦留著她?”輕歎之間,雲升看一眼溫泉池中的水,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
透明的液體倒入池中,頓時有一樣的水泡咕嘟咕嘟冒出。杳渺的紅色霧氣,宛若她留下的鮮血,分外嬌豔。
蕭東離身段頎長,身上的輕紗衣逶迤在地,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修長的手指抓一把紅色的霧氣,眉目間的氤氳霧氣,教人看不清他真實的容色,卻聽見他冰冷刻骨的聲音,“現下,你該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