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情話突然消失(7)(1 / 3)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妙與神奇。然而,他們卻無法看到這美好的一切,那些永遠不能見到光明的人——盲人,對於太陽的升起,隻有他們無動於衷,在這個新的歡樂氣氛中,他們仍舊是安安靜靜地呆坐著,隻是不時地吆喝身邊的狗,叫它們安靜,不明白為什麼它們老想蹦蹦跳跳。

一天就在他們呆坐之中悄然過去,然後他們在小孩子的領引下回家,那孩子如果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啊!”瞎子就會回答:“我早感覺出來了,今天天氣好,小狗也不肯老實待著了。”

像他們這樣瞎了眼的人,我曾經見過一個,他過著難以想像的最殘酷的苦難生活。

他住在鄉下,家裏還算有錢,父親是一個農莊主,在他父母還活著的時候,他得到了必要的照料。他感覺苦痛的隻是他那可怕的殘疾。可當他的父母離世後,殘酷的生活就開始了。有一個姐姐收留了他,農莊裏的人待他像待一個白吃飯的窮鬼,每頓飯都要怪他吃得太多,叫他懶蟲、飯桶。盡管他的姐夫把他那份遺產奪到了自己手裏,但對他仍十分刻薄,連下人也比他強,每天吃的東西也就能保證他不餓死。

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兩隻白色的大眼睛好像兩塊小麵團,他挨了辱罵總是聲色不動,他深沉得令人害怕,以致他是否感覺到挨了罵,別人也無從知道,而且他也從來沒得過溫暖,他的姐姐不喜歡他,對他總是惡言惡語的。因為在鄉間,沒用的人就是有害的人,母雞遇到它們中間有了殘廢的就要把它啄死,鄉下人如果可能也很願意這樣辦。

他每天的飯食就是一碗“刷鍋湯”,喝完了,他就坐到大門口去,要是冬天,他便靠到壁爐邊。一直到天黑時,他都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猶如一根大木頭,而誰也不會去問他:“餓了嗎?渴了嗎?冷嗎?”或者,人們根本就忘了他。

幾年裏情況都是這樣。不過他什麼事也不能做,再加上老是冷冰冰地不聲不響,最後惹惱了他的親戚們,於是他成了受氣包,成了一種供人發泄怨憤的小醜、一種犧牲品,專供周圍那些心靈歹毒的人發泄他們的獸性,慘無人性地取樂。

所有能夠開在瞎子身上的惡作劇,全都在他身上上演過。為了叫他為吃了的東西付出代價,他的幾餐飯就成了鄰居們散心、惡作劇的消遣。

那些愚昧、無人情味的鄰居也總是結群來開心,他們聚集在農莊廚房裏,在桌上舀湯喝的盆子前邊放一隻貓或者一隻狗。這隻動物根據它的本能嗅出了這個人的殘廢,慢慢地走近,津津有味地用舌頭舔著他的湯,一聲不響地吃起來了,有時舌頭吧啦響了一點,引起那個可憐蟲的注意,他便舉起勺子朝前麵胡亂打一通,趕走喝湯的動物。

這時候,那群無人情味的鄉親忍不住大笑起來,你推我搡,還不停地跺腳。他呢,從不說一句話,用右手又吃起來,同時伸著左手保護著他的湯盆。

有時候他們還弄些瓶塞子、木頭、樹葉子,甚至垃圾讓他嚼,他也不哼一聲。

久而久之,人們對這種玩笑失去了興趣,於是,他的姐夫出了個花樣,他不停地抽瞎子的嘴巴,看見他躲躲閃閃或是舉手還擊時的那種瞎費氣力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這種玩法引起了人們的效仿。那些長工、短工、女仆高興起來就給他一巴掌,打得他眼皮直眨巴。他不知道往哪兒躲,隻好不停地伸著胳膊阻擋別人的攻擊。

所有的玩法都玩盡了,他的姐夫也不願養著他了,沒辦法,他隻能去要飯。趕集的日子,他坐到大道中央,一聽到有車輪聲或腳步聲,他便搖著帽子結結巴巴地叫喊:“求求您,給點兒吃的吧!”

遺憾的是,鄉下人太窮了,他們才不願把東西給一個瞎子。這樣一連幾個星期,他一個銅子也帶不回來。

也許他們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戲弄他了,於是,他們對他產生了一種強烈而又殘忍的憎恨。

在一個滴水成冰的早晨,天空飄著綿綿白雪,他姐夫把他領到離家很遠的路上叫他行乞,然後自己離去了。到了晚上,他姐夫當著他那些雇工的麵說他沒有找著瞎子。隨後又說:“不會出什麼事的,一定是有人因為他冷把他帶走了,丟不了,明天早上他一定會回來喝湯的。”

第二天,不見瞎子出現。

原來,瞎子在雪裏行乞幾個鍾頭,身體已經支持不住了,於是決定回去。路埋在大雪底下,他認不出來,瞎碰瞎撞地走著,一不留心跌進溝裏,他努力企圖站起來,想就近找一人家暖和一下身子,不過大雪凍得他漸漸麻木起來,兩條腿發軟,再也支持不住,他在一片平原中間坐下,再也無力起身了。

雪越下越大,似要把他埋葬,最後他僵硬的身體在不停堆積起來的大雪底下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標明屍首所在的地方。

他的親戚們在一個星期裏假裝到處打聽他的消息,到處找他,有的還虛情假意地哭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一個星期日,農民們上教堂做彌撒,發現一大群烏鴉在平原上空不停地盤旋,然後像一陣黑糊糊的雨點集中落在同一個地方,一會兒飛走,一會兒又飛回來。

這種奇怪的景像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烏鴉越聚越多,簡直可以說四麵八方的烏鴉都聚集在這裏了,它們常常落到亮閃閃的雪地上,在上麵鋪上一片怪裏怪氣的黑點子,頑固地搜尋著。

這引起人們的懷疑,一個小夥子忍不住跑去看了看,這才發現了瞎子的屍體,屍體已經支離破碎,被吃掉了一半。他那雙無光的眼睛已經不見了,讓烏鴉的長喙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