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她總是第一個到校。滿院子裏撿拾紙屑、果皮,因為老師講了,要愛集體,首先要從愛護校園裏的一花一草開始,要維護校園的環境。為了能讓自己更有機會登上升旗台,小女孩兒甚至把撿拾的垃圾裝好拎進了教室,為的是讓老師同學們能看到她的成績。是的,曉曉的心裏,總是有著一份不為人知的虛榮心。
很快,又到了評選升旗手的日子。同學們踴躍舉手發言,推選出自己認為最合適的升旗手。全班四十幾個同學,竟然沒有一個提到她的名字。她的頭,慢慢低下去,淚水就在那一刻迅速湧出眼眶。
“大家還忘了一個名字,是我們班上的徐曉曉同學,她也完全有資格與大家同台競爭。”等班上七嘴八舌的爭論漸漸平息,他含笑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名字,徐曉曉。她抬起頭,正遇上老師親切的目光。班上一陣哄笑:“她?她怎麼能當選?”“她為什麼不能當選?她每天是第一個來學校的,把我們校園裏的紙片都撿拾幹淨,她認真讀書,熱愛集體,有上進心……”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一連串美麗的字眼是可以用在她身上的。“可是,她太虛榮了,為了能得到升旗的機會,她把垃圾先拿到教室來,還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看一下。她還是不能當選的。”又有同學提出異議。
“可是,同學們,你們不覺得她的這種虛榮心,其實有多麼的可貴嗎?如果你們每一個孩子都有如此的虛榮心,我照樣會欣賞你們!她值得我們欣賞!”台下靜下來,同學們扭轉頭,把讚許的目光投給了她,能得到老師欣賞的女孩兒,一定是很棒的。
那一次,她如願以償,終於做了一回光榮的小升旗手。
多年後,當她一步步,如一隻先飛的笨鳥,從中學,進大學,從大學再躋身於成功人士的行列,回首來時路,才發現,一路走來,她竟然從來沒有忘記過小學老師的那句話:她值得我們欣賞!為了讓自己真的有讓人欣賞的地方,她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而那位老師,也許早已沒入茫茫人海,他可能早就忘記自己當年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更不知道,那句話竟會影響自己的學生長長的一生。
我一直都知道,在我17歲那年,有人用最小心翼翼的方式,維係了我最初的純情和自尊。
17歲的白圍巾
文/喻虹
那年,我17歲,上高二,傻傻地迷上瓊瑤。她的小說裏,有許多清朗的男子,脖子上係著白流蘇圍巾,那是心愛的姑娘送的定情信物。那時,我常想總有一天,我也會織一條圍巾,有長長的白流蘇,我要把它係在心愛男子的脖子上,他會拉著我的手,在寒風中慢慢走,白流蘇會有意無意地,拂過我臉頰,暖暖的感覺。
所以,當那個笑容清朗的男子真的出現在我麵前時,我有點兒慌,有點兒手足無措。他站在我身邊,俯下身,對我微笑著說:“同學,很高興能成為你的老師。這本書,能借給我看看麼?”
我的臉紅了。彼時,我正在看瓊瑤的《窗外》,看得如癡如醉。新老師是什麼時候走進教室的,我全然不知。而我在那一刻,唯一能記住的,便是他的微笑。
天知道,我在那一刻突然想:如果他的脖子,能係上長長的白流蘇圍巾,走在校園落葉成毯的小徑上,該有多飄逸!
我不再看瓊瑤小說。因為他說,那些小說,寫得真美,然後他一本一本地把書從我這裏借走,他說,等畢業了再還我。我明白他隻是讓我努力學習。
我果真如他期待的那般開始努力,因為我的每一點進步,他都看在眼裏,給我微笑以鼓勵。寒風漸起,我沒有告訴他,我用積攢了好久的零花錢買了一團純白毛線,偷了媽媽的毛衣針,正笨拙地照著編織圖,學著給他織白流蘇圍巾。
我織了又拆,拆了又織,編織過程中出現任何一點兒的瑕疵,都會讓我不滿。我總想織到最完美,最無缺,仿佛織就的,不是一條圍巾,而是一生一世。
終於,在我艱難的拆拆織織中,圍巾織好了。連夜,我滿心歡喜地給它綴上白色的長流蘇,洗幹淨,晾幹,看著它在竹竿上飄揚成初戀的旗幟,心在那一刻,飽滿著甜蜜的情愫。
鼓起勇氣,決定送他圍巾的那天,天氣很冷。我站在他宿舍門外,圍巾折疊得很漂亮,我想他見了,一定會欣喜吧!終於等到他開門出來,看見我,看見我手裏的圍巾,愣了愣。
我紅著臉把圍巾遞過去,說:“老師,送你的。天冷了,記得圍上這條圍巾!”
他突然“嗬嗬”笑了:“丫頭,你看我穿了高領毛衣了。這條圍巾,怎麼用得上?”
他告訴我:“丫頭,這麼好的白流蘇,總有一天會有人接受的。記著,千萬別把它胡亂送給任何人啊!”
我的白流蘇圍巾,就那樣被壓入了箱底。即使後來,我有了相愛的男友,依然舍不得再把它送出去。我一直都知道,在我17歲那年,有人用最小心翼翼的方式,維係了我最初的純情和自尊。也因為他,我的人生才從此,完好無缺。
也許,玫瑰香水就是青春這朵玫瑰提純、淬煉、蒸餾、醞釀成的。拋卻了不完美的稍縱即逝的肉身,得到了完美的永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