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名琰,東漢文學家蔡邕三女,博學多才,妙於音律,然而身世悲慘,經曆坎坷。東漢末年,董卓挾持漢獻帝,天下大亂。匈奴乘機入侵,蔡文姬也被擄去。當時匈奴的左賢王冒頓聽說蔡文姬是文名遠播的蔡邕之女,立即表示願意保護她,納她為妃。走投無路之下,蔡文姬隻好跟左賢王到了匈奴,生活了十二年,為左賢王生下二子。
在這十二年中,她時常登高遠望遙想中原,她還按匈奴民歌的節拍寫了《胡笳詩》寄托思鄉之情,這就是著名的《胡笳十八拍》。這些年中,中原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曹操統一了北方,人民也安定下來,初步出現了一派興旺的景象。曹操十分推崇蔡邕的學問,對蔡邕的《續漢書》未能完稿深感遺憾,聽說蔡文姬流落到匈奴,十分同情,於是派人用重金將她贖回。文姬歸漢後,繼承父親的遺業,參與了《續漢書》的編撰。她的《胡笳十八拍》也在中原傳唱開來。“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死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這痛苦的詰問,這難遏的悲憤,這字字血、聲聲淚發自內心深處的呼喊,震撼人心,流傳千古。
然而,對《胡笳十八拍》是否為蔡文姬所作,卻有兩種不同的說法。持肯定意見的有王安石、韓愈、黃庭堅、羅貫中等文學大家,還有現代曆史學家郭沫若先生。郭沫若不但著文專論《胡笳十八拍》而且作話劇《蔡文姬》讚歎“文姬歸漢”。他認為這是自屈原的《離騷》以來最有文采的長篇抒情詩,沒有親身經曆是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來的。他還說,如果有這麼一位詩人代她擬出了,那他斷然是一位大作家。
就是大詩人李白也擬不出,因為李白沒有她那樣的氣魄和經曆。持否定意見的有蘇軾、王世貞、胡應麟等文人學者,現代學者劉大傑等人更是從幾個方麵考證,認為《胡笳十八拍》不是蔡文姬所作。
歸納起來,持否定意見者從四個方麵進行質疑:
一是詩中所述與曆史事實不符。
如“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一句,與曆史事實不符。認為當時南匈奴已經內附,根本沒有漢兵與匈奴連年累月的戰事了。
二是詩中所寫與地理環境不合。
如“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及“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幹”等句中的長城、隴水、塞上都與蔡文姬被擄去的河東平陽相去甚遠,她能這樣亂用地名麼?
三是該詩未見於有關史籍。
經查:該詩未見於《後漢書》、《文選》和《玉台新詠》、也不見於晉《樂誌》和宋《樂誌》、甚至《蔡琰別傳》也沒有征引它的詩句。因此斷定,唐從前沒有此詩,此詩是唐人偽造的。
四是該詩的風格、體裁值得懷疑。
從語言結構方麵看,該詩中“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兩句,煉字精巧、對仗工整,平仄諧調,東漢詩中從來未見。
從修辭煉句方麵看,詩中“舊闌幹”是唐時才有的詞彙,而“夜聞隴水兮聲嗚咽”則是襲用了北朝民歌。
從用韻方麵,《胡笳十八拍》中先韻與寒韻不通押,和曹植的《名都篇》等的通押也不一樣,是唐人的用韻方法。
肯定者則據理力爭,認為上述質疑完全可以駁倒,他們認為:
文姬在匈奴時正是“胡、狄雄張”,邊境不靖之時,詩中所述完全符合曆史事實。
文姬入匈奴後未必長住河東平陽,且匈奴活動範圍遍及陝、甘、晉,說不到地理環境不合。況且詩歌可以誇張和想像,所謂隴水,可以解釋為隴山之水。詩中寫到長城、隴水是很自然的。
該詩不見於著錄、論證和征引是因為它不符合“溫柔敦厚”的詩教,所以隻能以民間文字形式流傳下來。另外,蔡琰的《蔡文姬集》亡佚了,才造成了無據可查。不是“文人”著錄、論述和征引的作品,不見得不可靠。
還有,南宋以前為什麼無人懷疑過它?現以六朝文字為例,六朝文獻大多散失,六朝文字的存在不也沒人懷疑麼?
關於風格與體裁方麵的問題,更不該對《胡笳十八拍》進行非議。詩中的兩句精煉工整的對仗,可能是蔡文姬的獨創,也可能是後人的潤色,但全詩一千二百多字,僅有此兩聯與全詩迥異,怎麼就能否認此詩不是東漢風格呢?至於“淚闌幹”在東漢的《周易參同契》和《吳越春秋》中早已有之,絕非唐代始有。另外,用韻方麵,否定者舉之例句隻是偶合,而且唐人作近體詩才守官韻,作古體詩則不一定遵守。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孰是孰非,請讀者慧眼識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