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混合著夜晚獨特氣息的風。
空氣裏有濕潤的味道,由鼻翼傳入身體,漸漸的,令本就不高的體溫與其同步,每一寸的肌膚都在慢慢地失去溫度,血管裏血液,似乎流動的也越來越緩慢。
夜間九點鍾,靠在緊貼病房玻璃窗的牆壁一側,開闊的視野,可以毫無死角的廣視夜空,今夜隻有幾點疏星,零零散散的點綴在圓月的周圍,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窗外的露天陽台上,有幾隻尚未歸林的小鳥,當然都是容成賢叫不出名字的品種,因為習慣了被人類喂食,所以隻要是餓了,就會嘰嘰喳喳的過來討要,特別是當它們發現,隻要不是特別晚,這個房間裏的那個人,就總會拿著麵包屑出來。
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醫生也不會再做特別的幹涉,盡管這樣,還是要求他十點之前必須要休息,多出來的這一個小時,其實對於容成賢而言,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也就總是穿著不冷不熱,不至於凍僵、但也稱不上能保暖的衣服,坐在與露天陽台緊鄰的窗棱上,戴著耳機聽聽音樂,順便隨手喂喂鳥,給它們提供一頓宵夜,也給自己找點事幹。
還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幾天大神總是不停的問他要如何慶祝,從沒住過醫院的容成賢,還真不知道原來出院也需要慶祝,也不覺得需要慶祝什麼,在他看來,住院可要比沒完沒了的工作好多了,大神可不管容成賢的疑惑,自己策劃得非常興奮,好像出院的那個人是他。
知道容成賢的身體已經基本好轉後,秘書也打過來電話,還沒有問候過自己的身體,首先就是向作為上司的自己報告工作,如果容成賢也是個工作狂,肯定會被秘書的敬業精神感動到,可惜他不是,為了不掃對方的興致,容成賢將電話開著免提放到一旁,仍是專心的去看書,等到秘書說完了,也就掛斷了電話。
小禮來看過他幾次,每次都和大神一起來,要不是大神主動說出來,恐怕到了世界末日,容成賢也不會發現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不在乎自己的弟弟是否找個普通的戀人,但知道了對方是大神以後,容成賢有了點輕鬆的感覺,他不認為自己的父親會愚蠢到對大神趕盡殺絕,容成董事長是個生意人,那是一個比作為人父更加先決的身份,這樣一來,他就能少為小禮擔心一些了。
從耳機裏傳來的,是非常舒緩的輕音樂,容成賢不認為流行歌曲不好,相反的,自家旗下就經營著娛樂公司的容成賢,覺得流行音樂也有對人心靈的安撫作用,但他卻很少聽,尤其是最近,還是相對比較舒緩的音樂類型,更容易讓他寧靜下來。
手裏的麵包已經沒有了,小鳥卻沒有打算飛走的意思,從耳機裏傳來的音樂,又開始進行了新一輪的播放,想到差不多就要到上床休息的時間,容成賢拍了拍手心,讓剩餘的麵包屑灑在陽台上,打算轉身回到房間裏,但身後突然傳來的力量,卻讓他驚訝的差點心髒停止了跳動。
這裏的安全性毋庸置疑,可容成賢仍是有些慌張的想要掙脫開,但下一個瞬間,他卻一動也不動的坐直了身體,任由背後的重量環繞著自己,由於生病而變得纖細的身體,放鬆了抵抗的力量。
更大的夜風,吹蕩起了容成賢額前的碎發,被冷風拂過的身體,不可抑製的抖動了數下,感受到容成賢的涼意,身後的重量更加大了些,甚至讓容成賢產生了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可就算真的因為呼吸不順而死去,此刻的他,也一點都不想離開身後的懷抱。
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體溫,混合著清爽的男性氣息,就像是刮過草原的大風,將凝固不動的草葉吹倒一片,蕩氣回腸,那種自由自在的翱翔感,突然得到了複蘇。
這個世上,僅僅隻有一個人,能夠給予自己這種與眾不同的感官,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可是顫抖的指尖,以及心髒抽搐收縮的不可控製力,都背叛了他要平靜下來的意識。
“舒……醒……”區分不了是現實還是夢境,容成賢喃喃自語的叫出來那個不知在心裏呼喚過多少次的名字。
“賢,”鼓噪耳膜的聲音,雖然輕柔到不行的地步,卻像是一顆雷,在容成賢的耳邊炸開,絕對不會聽錯這個專屬的聲音,那個舒醒隻為呼喚自己而發出的溫柔音節。
可是……真的是舒醒麼?
讓沈修幫自己去找舒醒,簡直就像是在和自己打賭一般,不知道舒醒是否還願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容成賢沒有一刻不在忐忑不安,夜晚的夢中,不知究竟夢到了多少次日夜想念的戀人,夢裏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可真的被抱在溫暖的懷裏,卻又讓人覺得那麼不可思議,像是在夢裏一般。
從背後傳來的溫度,是那般的炙熱和滾燙,如果說,人類的身體大部分都是由水組成的,那麼自己的身體,應該是已經全部化成了水才對,要麼將如何解釋,這種全身的失重感,還有……全部沉浸在身後溫度裏的虛浮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