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叩師(1 / 2)

這一年是大燕承平十九年,子即位十九,下進入罕見的太平。

太平之世,人心思學,儒學昌盛,每一座城池都建了官學依舊不能滿足莘莘學子,以至於私學興起。

青烏書院便是私塾,池曉刀在這個書院外度過了六個春秋,免費聽講六個春秋。

青磚灰瓦的書院前方,大雨啪啪,將未曾鋪青石的地麵弄的一片泥濘。幾株老樹落光葉子,像是蒼老的老人佇立在書院門兩邊,雨打枯枝,淒冷寒涼。

在這片光景中,兩個孩子走到書院門前,走在前方的是池曉刀,跟在身後的是老二,兩人雙雙捧著陶盆,池曉刀捧兩,老二燕秋捧一,上覆大樹葉,將盆口遮的嚴嚴實實。

“跪”池曉刀當先跪下,膝蓋砸在泥水裏,冰涼刺骨。

老二燕秋略猶豫,又聽大哥道:“跪。”

於是她啪的跪在寒雨中。

大哥的行為嚇到燕秋,燕秋現在也沒回過神。兩分鍾前,大哥闖破大雨回破廟,臉上紅豔豔的全是鮮血,他一言不,將買來的牛羊肉端起,便叫自己跟著走,然後就到了此地。

“弟子池曉刀,求見老師。”

池曉刀的話打斷燕秋思緒,燕秋看著熟悉的大哥,卻有無言的陌生。

“弟子池曉刀,求見老師。”池曉刀再次開口,聲音被雨聲掩蓋,也不知道院子裏的那位院長有無聽見。

大約過了三五分鍾,緊閉的大門“吱”的打開,其中走來的正是青烏學院院長裘千舟。裘千舟應該剛剛從睡夢中醒來,舉著雨傘,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來這裏作甚?”裘千舟看清是池曉刀,嚴厲開口,日裏騙人的一幕猶在眼前,他能開口已經是忍住怒火。

“弟子殺人了。”池曉刀木然道。

然後是沉默,裘千舟收了雨傘,站在門簷下,看著這位弟子,恍惚回到六年前初見的時候。

那時的他真可愛,但已經有了世俗打磨出的心,就像一隻刺蝟,總能在察覺危險的時候蜷縮起身子。那一日,他像是一條害怕的狗,偷偷摸摸的躲在學堂前聽講,裘千舟並未在意,有上進心是好事,他從不輕易趕走。

然後是長久的日子,這位偷學的孩子在裘千舟眼裏越聰慧,每每能舉一反三,和學堂裏那些書呆子毫不相似。於是他起了愛才之心,想免收學費將這個孩子收入學堂,可惜。

“殺的誰?”裘千舟問。

“白龍之子,正清門新晉弟子白倉。”

“你既有殺人心,也殺了人,又來這裏跪著做甚麼?”

池曉刀看看身後的老二,雨水還是淚水從他臉上滴落,冰涼徹骨。他隻是在地上狠狠磕頭,額頭上一時沾滿了泥土混合破口湧出的鮮血。

“老二,磕頭。”

燕秋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是順從的在地上磕頭,和大哥磕的一樣重,將腦門也磕破了,三個響頭磕畢,她看著大哥。

“再磕。”

“再磕。”

於是燕秋一直不停的磕頭,重重的磕。

裘千舟看看燕秋,甩掉雨傘怒道:“不收。”

“弟子本是無意,那白倉性子惡劣,對我家四妹有加害之心。弟子前去,隻是想威脅此人,教其個重誓,隻是不想,卻受了對方滾茶燙傷,一怒之下,加酒水誤事,失手,失手殺了他,望老師救我家二妹一救。”

池曉刀在地上死命磕頭,頭破血流,泥水的顏色和血液的顏色,混合出怪誕的粉紅。片刻,更多泥水湧來將粉紅覆蓋,似不存世間。

“當年我想收你入門,你執長生,問我儒可長生?我答:不可。你便回我:弟子執著長生,隻隨長生。”裘千舟歎道:“那時我就知你不會學儒了,可惜下少去一個有大成就的儒士。但你可知曉,長生路上,比起儒學要腥風血雨的多,要殘酷的多,今日便是你所見的長生路,你還願學儒嗎?可還曾,執著長生?”

“弟子執長生。”池曉刀回答的毫不猶豫“如今弟子除了二妹別無牽掛,求老師救她一救。”

明白了,裘千舟蒼老許多,他早就猜到了,隻是還抱有那個萬一的想法。六年來朝朝暮暮閃過眼前,六年來初心不改,終歸失去這個弟子。

儒門有弟子千千萬,也曾有敗盡下的聖人出世,可惜,終不得長生,哪怕聖人,也隻有數萬載壽命,與這地悠悠相比,萬載不過彈指,壽盡隻在眼前。

現如今,唯一有長生傳言的是道門,曾傳有歲月大尊長生,遨遊宇宙,不知去向。便因為這個傳,池曉刀毫不猶豫的一頭紮入道門,死不悔改。

頭砸在雨水中,濺起水花,出聲響,池曉刀不斷磕頭,燕秋磕不動了,聲對大哥道:“大哥,我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