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自己會親手殺了那隻小狐狸,卻不曾想,自己這一病,連心也跟著病了,變得懶惰得不得了。看到她,也不想再去計較,不想再去理會,竟能那般平靜地在她麵前起身,到這院中淋雨。
是自己放棄了麼?自己其實並不似想象中那般愛無塵,所以才能如此輕易地放開,是這樣的麼?
心裏怎麼會空成這樣?怎麼什麼都沒有了?好想裝進點什麼,把那空出來的地方都填得滿滿的,可是裝些什麼進去呢?有什麼可以裝進去,可以將那無邊的空缺填滿?
自己還要回京城去麼?
秋風乍起,卷落一地的枯黃。
淩雲直直地立在那裏,任憑風吹雨打。
在她身後,雪兒默默地立在門邊,注視著她,兀自想著心事。自己來到泰平已經三天,一直沒有見到他,原以為他不在縣衙裏,卻不想他竟然是臥病在床。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連妖王都那麼在意他?聽說夜風將軍是死在他手上的,他究竟有多厲害?
她就那麼立在雨中,任雨水淋濕她的衣衫。她的背影看起來那麼單薄,那麼孤寂,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冷漠,冷漠得讓人無法接近!就連自己這樣一個狐妖也隻能遠遠地站著,隻能遠遠地觀望。
淩雲不知淋了多久的雨,直到東方玉到來。
東方玉見到淩雲那樣,怔了一下,別有深意地說道:“原來淩大人竟是這樣的不懼風雨。”
淩雲聞言也跟著笑了。他總是能這樣輕易地顛倒是非。
東方玉走到淩雲麵前,拉了她的手。她的手冰涼,看來應該是在院子裏站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走吧,進屋去。”
“嗯。”淩雲點點頭,有些惋惜自己不能再淋雨了。他與無塵是不同的。無塵見自己淋雨,取了風衣出來,卻並不阻止自己,他卻是直直地拉自己回去。同樣是關心,為何表現出來卻是如此的大相徑庭呢?
正欲上台階,東方玉赫然發現站在門邊的雪兒,先是一愣,隨即驚訝地回視淩雲。
“你是因為她才出來淋雨的?”
“你認為呢?”
淩雲不置可否。
東方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淩雲,仔細看著,生怕漏掉了什麼。過了一會,仍是不確定地搖搖頭。
“真是不明白,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淩雲麼?怎麼感覺象是突然換了個人似的,雖然樣貌一點沒變,可心性卻完全陌生。我們……認識麼?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淩雲?”
淩雲聞言噗嗤笑出聲來,慧黠的雙眼閃動著寒星般精亮的光芒,將手抽回,倒退兩步,細細地打量著東方玉。細雨如煙,東方玉一身儒衫,翩若驚鴻。這樣的情景怎能不讓人動情?她憶起以前蘭兒常與東方玉一起演得一則木偶戲,頓時起了玩心,嫣然一笑,翠眉微斂,眼波流轉,嬌聲輕斥。
“敢問這位公子,我們可曾認識?你怎可如此無禮,不經主人許可,擅自闖入這桑園。你可知,這千年的桑樹是多麼珍貴,你可知,這滿園的花草是多麼嬌弱,你那肆意的腳步踩傷了我多少嬌弱的花草,你那如玉的手指竟折下我園中這千年的桑枝,你因何如此的放肆,就不怕王家的法度麼?”
東方玉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微笑著俯身一禮。
“我心中的公主呀,請原諒我的魯莽。隻因你太過美麗,令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以至我的眼中除了你的美貌,再也看不到其他。踏壞你嬌弱的花草,我也十分難過,可那也是因為你太過美麗,以至我無法停下走向你的腳步;折壞你千年的桑枝,我也十分惋惜,可那也是因為你太過美麗,以至我的手不能自製地將遮擋在眼前的桑枝移開。我願向你倒歉,也願接受你的責罰,隻希望姑娘能原諒我,不要將我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