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極普通的農家小屋,陳設極簡,一張木床,一張木桌,一隻衣箱,四條長凳,窗戶半開,窗欞紙倒是雪白幹淨,暖風從外麵吹進來,帶進幾片翠綠樹葉,落在堅實平整且年深月久的大青石地麵上。
哦,天已經亮了。
蘇換一隻手覆在額頭上,仰麵又倒回床上,長長吐一口氣,全身骨頭都好痛呐。
她開始回想昨晚的混亂。
她夜半翻牆,溜出蘇府,慌慌張張剛跑了一截就聽見一個放蕩而熟悉的笑聲:“蘇換,就曉得你要跑!”
好吧,她從諫如流,二話不說,跑。
跑過長興街,跑過十字門,跑過陳記糖水鋪,跑出西正門,一路躲一路跑,溜滑得像泥鰍一樣的姑娘,最終壯烈地跑到城郊跑進了山裏。
然後呢……
然後的事情她記不大清楚了。隻記得腳下一空,她一頭滾進黑暗,滾啊滾啊滾,耳邊風聲陣陣,還夾雜著徐家二世祖遙遠的呼喚:“蘇換,我休了她們成不成?成不成?”
看著狗吃屎姑娘這麼專注地閉目想心事,霍安覺得自己杵在那裏很無聊,他想起院子裏還有一堆柴沒劈水缸也空了,於是轉身出去了。
在院子翻滾玩鬧的達達和小二一見他出來,頓時興奮地撲過來,圍著他跳來跳去。霍安輕輕踢了達達一腳,看也不看它,徑直走去劈柴。
感覺到主人的冷漠,達達很是傷心委屈。昨晚它立了大功,找到那麼大一個獵物,為什麼主人不表揚它?
蘇換又迷迷糊糊睡了一陣,才被鼻子旁的癢意撓醒過來。她伸手抓下一片小樹葉,瞪了半晌,忽然徹底清醒過來。
昨晚夜黑風高,她果斷地跑路了,她倒黴地滾下山了,她幸運地被救了,重點,重點是,救她的是一個又高又黑的陌生男人,而她居然好整以暇高枕無憂地攤在別人床上睡了一覺又一覺!
她坐起來,嚴肅地檢查自己周身。
衣裙是破爛了些,但都還穿得妥貼。手腳是酸疼了些,但都還動得。她鬆了一口氣,想來沒被劫色也沒有骨折,萬事大吉。
抬手去摸臉,痛得倒抽一口冷氣,又一眼瞥見自己右臂上紫紅靛藍的一大塊瘀青加擦傷,頓時慌裏慌張撲下床,挪到半開的窗邊,虛弱地喊一聲,“喂……”
院子裏春光明媚,耀得她微微眯起眼。剛才那個男人正在劈柴,光著上身,肌肉緊實,汗流浹背,身邊堆了小山似的柴禾,劈得很漂亮,碼得很整齊。
但蘇換無心鑒賞這些,她又喊一聲,“喂……”
“汪汪汪!”
不想話音落,立馬傳來一串暴烈狗吠,她驚恐地看著兩隻黑色大狗從院子角落裏跳起來,狂叫著直衝窗下。
蘇換嚇得手腳發軟,退後兩步,跌坐在長凳上。
好恐怖好恐怖!
那兩隻巨大無比的黑狗竟然站立起來,兩雙前爪搭在窗台上,同時伸了兩顆狗頭進來,衝著她一陣猛吠,十分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