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榮家的路,她還記得,可院子卻已和幾天前不一樣了。
卯伯立在院門口,正和兩個馬幫的人說著話,看見他們來,也隻點點頭,沒顧得上招呼。
蘇換微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覃嬸身後,看著自己的腳尖走路,隻聽蛐蛐恭敬喊了一聲,“孟先生。”
她微抬眼,正好瞟見孟先生從一廂房裏出來,涼涼淡淡地掃她一眼,她趕緊垂下眼。
孟先生略轉頭,聲音低沉對身後一漢子道,“讓人準備著。”
那漢子點點頭,小跑出去了。
蘇換等人側身避讓,待那孟先生不緊不慢走了,才抬腳進了屋。
七月的天本就悶熱,屋子裏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味,還有些繚繞不去的藥渣滓味。
蘇換屏息斂聲站在覃嬸背後,抬眼看了看,隻見窗欞半開,投進些光在臨窗的床榻上,前幾日見過的永榮阿婆仍是一身藍布衣褲,閉目躺在床上無聲無息,整個人幹枯得有如一片薄紙。
她忍不住心驚,難道已經……
蛐蛐輕喊了一聲,“阿婆。”
永榮跪在床前,頭也沒抬,隻悶聲道,“多謝了。蛐蛐,你們先出去。”
覃嬸低低歎氣,碰了碰蘇換的手,便拉了她要轉身出去。
誰知剛轉身,一個蒼老暗啞的聲音,微弱地響起,“阿榮……”
覃嬸又轉身看去。蘇換鬆了一口氣,原來那阿婆還活著,轉身一看,隻見永榮急忙抬起頭來,去握他阿婆如同枯枝一般的手。
永榮阿婆睜開渾濁的眼,發灰的眼珠呆滯地轉動了一下,猛然看到站在覃嬸身旁的蘇換,停了片刻,倏然烏紫的嘴唇抖起來,枯手也掙紮著要抬起來無語。
蘇換被她看得心驚肉跳,抓了覃嬸的衣袖往後躲。啊啊啊,阿婆咱們素不相識,你不要用這麼駭人的目光看我好不好?我馬上出去好不好?
永榮順著他阿婆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紅著眼圈,柔柔和他阿婆說,“阿婆,你還記得白糖糕嗎?就是這位姑娘給做的。”
永榮阿婆抖了半天嘴皮,竟然嘴唇一扯,露出一個奇怪的枯瘦的笑容,“阿榮……你……娶到媳婦了……”
永榮一怔。
蘇換一震。
啊啊啊,阿婆你搞錯了,我是別人的媳婦!
覃嬸和蛐蛐也呆了呆,麵麵相覷,沒話說。
蘇換輕咳一聲,硬著頭皮說,“阿……阿婆,我不……”
不想,永榮卻打斷了她的話,他看著她阿婆,柔聲道,“嗯,阿婆,你放心,我娶到媳婦了。”
蘇換張著嘴,目瞪口呆,猶如雷劈。
這這這是鬧哪樣?她是來探老人家的,不是來客串別人媳婦的好不好?
於是她急得去扯覃嬸衣袖,低低道,“我我我……我先出去了……”
“孫媳……婦……來……”
蘇換剛轉身,那老人家微弱的聲音又響起來,仿佛一條細絲,隨時都會斷去。
蛐蛐撓撓頭,不曉得該怎麼辦。覃嬸低聲道,“四姑娘,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