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3)

秦子瑛

子瑗已不再是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可他仍是整個皇族中最英俊的男子。

當他披上久違的銀甲,跨上銀鬃馬時,如有神聖的光環籠罩他的全身,讓人在一刹那間幾乎睜不開眼。

他抽出劍指向天空,劍尖交彙日月之光,映亮他堅毅的麵龐。

我看到將士們仰望他的眼神。

神,他是一個神。

“弟兄們,這是我們與偃思國的最後一戰,讓我們齊心協力,直搗雲城!”

“直搗雲城!直搗雲城!”呼聲震撼天地。很多將士掩飾不住興奮的神色。子瑗十餘年沒有帶兵,十餘年他仿佛隻是神話中的人物,如今他就在軍前,要帶他們去創造又一個神話。

我在刹那間深深理解了子瑗的話,我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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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天發誓,偃思國從此與秦氏王朝仇深似海,誓不並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若不能踏平秦氏王朝,我死不暝目!”

偃思國少年君主的激昂宣戰如一朵沉悶的陰雲,籠罩在空中,從未離去。

一場將血流成河的決戰,在遙遙的遠方靜靜恭候,這成為朝臣將士心中一直難以卸下的重量。

可接下來的二十年裏,與偃思國的交界處確是異常的平靜。

偃思國邊患頻繁,無暇東顧。我朝邊境也不安寧,子瑗東征北戰,隻能將偃思國的威脅暫時放在一旁。

二十年的相安無事,即使在子瑗身陷囹圄的十年,偃思國也未曾有一兵一卒踏上我朝的疆土。

然而,激烈的誓言,並不能被時間與寧靜吞沒,它像即將爆發的火山,蓄勢愈久,衝出時愈是驚天動地。

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的到來。

隻是不曾料到,它會來得這樣急迫,這樣突然。

即位之初,曾有幾位老將軍提出要大舉擴充軍隊,晝夜精練,以防不測。可當時國庫空虛,連年災害,百姓流離困苦,已是不堪。國政鬆懈,弊端已現,吏治不清,貪官橫行……

麵對這樣艱難的局麵,再加上細作回報,偃思國國主也在整頓國政無暇治兵,我思慮再三,決定大力理政,治軍從緩,以求讓連年征戰的國家迅速恢複元氣。

誰也不曾想到,偃思國的少主竟會有這樣的才能與謀略,百萬大軍的集結、訓練與調動,我們安插在偃思國的內線竟毫無所知。

措手不及,倉促應戰,邊城頻頻戰敗,偃思國一路東下,攻城略地,不過數日工夫,已連克數城,兵逼扶風。

子瑗帶兵急援扶風,親自布軍設防,幾挫敵軍,將大軍阻在扶風之外。

“以扶風防守,還可以支撐幾月,我們必須馬上征調軍隊,奔赴扶風,反守為攻,一路西進,直至……雲城。”

“雲城?!子瑗,你要滅掉偃思國?”

子瑗避開我的目光,隻是沉默。

沉默,是一種說不出口的肯定。瞬間的驚怔讓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追問,隻是靜靜地等待他的解釋。

我算了算所有可以征調的軍隊,即使傾盡全國之兵,也不過五十萬。

而偃思國的軍隊,據可靠的情報,不下於百萬。

力量懸殊,準備倉促,先機已失,這樣艱難的戰局,自保已是不易。

更何況,伐他人之城,滅他人之國,耀武稱雄,向來是子瑗最不屑之事。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疑問,沒有憤怒,沒有指責,我隻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從小到大,在子瑗做出看起來很是荒唐錯誤的事情時,我隻是這樣靜靜地等待他的解釋。

因為我知道,無論對錯是非,他總應有他不得不為的理由。

靜靜等待,等待他理好紛亂的思緒,等待他想好合適的詞句,等待他把心中的悲喜驚怒,一點點說給我聽。

“我在扶風的時候,一個人去見過偃思國的皇帝……”子瑗緩緩地說。

“你——”我心中一震,霍然站起。

一個人……這三個字包含了多少未盡的含義,孤身偷入敵營去見敵軍主帥,危險到不可想象。主帥的帥帳在軍營正中,如果發生意外,四圍一起聚合,就是通天的本領也無法脫身。

怎麼可以這樣以身涉險?我心中一陣惱怒,待要說他兩句,卻正迎上他清澈的目光,有種帶著懇求的坦然。

心中一軟,我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他不是好好地在我麵前嗎?他能夠安然無恙,我還有什麼埋怨的呢?

“這種事不準再有第二次。”我坐下來,淡淡地說。

子瑗眼中閃過幾分驚訝,緊接著便是溫暖的笑意。

他笑著點點頭,可隻是片刻,麵色就已轉為沉重。

“我隻是去確信了一件事:此仇已不可解。”他長歎一聲,“我當日也並不想殺死偃思國國主,隻是勸其棄兵投降,兩國議和。哪知他性子剛烈至此,竟拔劍自刎。我救之不及,隻能遣人將遺體送回。雖知從此結仇,卻沒有料到竟激烈至此。

“偃思國的倫理,父為子之天。偃思國新主立誓不惜一切代價為父報仇。他對我說,隻要能滅掉我朝,哪怕偃思國與之同歸於盡,他也在所不惜……

“四哥,我征戰多年,深深了解,力量強大的敵人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的敵人已經心無所戀……

“偃思國少主雖是性格激烈不計後果,可論起排兵布陣攻取謀略,也是一代英才。我與他對陣,傷亡不會太過懸殊。所以此戰必是雙方俱傷。而偃思國國力一直強於我國,而且水土豐美也強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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