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認識凱瑟爾是在精靈之都毀滅後的第七天。我抱著麗兒坐在路邊的一棵樹下，嘴唇幹裂發白。他騎著馬從遠處飛馳而來，囂張地揚起了大片的塵土。灼烈的日光照射在他的盔甲上，刺得我睜不開眼來。
他在我麵前下馬，不由分說地把我和麗兒抱上馬背。他的手粗糙而有力，把我夾得生痛。
我快要死了。我艱難地對他說，如果你不放手的話。
他一愣，然後燦爛地笑了起來。
他說，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 ……
後來我的確沒有死——我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的。任何一個精靈七天滴水未沾，在布滿毒素的死亡荒蕪上逃亡都會死的。但是我沒有。我遇到了凱瑟爾，一位人類巡邏騎兵。
他把我和麗兒放到馬背上，自己牽著馬走。在喂我們喝水時，他看見了我的手腕上的傷痕。那是一道深深的缺口，凝結的血塊如同醜陋的蠕蟲一般附著在上麵。——它是我自己用小刀劃下的。
你不許再這樣了！他蠻橫地抓起我的手腕。
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太多的精靈的屍體，不想再看到了。他喃喃地說。……你們這個種族總是讓人傷心。
我怔怔地看著他，然後微笑了起來。莫名其妙地笑，仿佛是有一根神經被一股錯誤的力量挑到了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當終於到達人類要塞的時候，我在滿臉通紅的人類騎士的攙扶下走下馬來。麗兒撲到我懷裏輕聲嗚咽。我仰起頭，眯著眼睛注視著高聳的要塞塔樓，豔陽下它一點陰影都沒有。
我叫露茜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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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魔法吟唱聲將我從混沌的回憶中拉出。我身旁的每一位精靈法師都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來施放法術。現在並不是應當有所保留的時候。
如果不能在這裏擊潰亡靈，就隻有被亡靈擊潰。而被擊潰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法師們射出的致命的魔法火焰如流星一般嵌進食屍鬼的體內。高溫的空氣在這些怪物的身體中急速膨脹，最終將它們炸裂。腸子和著汙血飛濺出來，落向正在奮力撕殺的戰士們。
亡靈族在聯盟軍的強烈攻勢下漸漸潰退。人類步兵的長劍釘入了食屍鬼的咽喉，矮人火槍手射穿地穴惡魔的眼眶。但是，聯盟方的士兵也在一個一個地倒下——即使每犧牲一人，亡靈就要付出數倍的代價。
還是太冒進了。畢竟，亡靈族不但英雄沒有出動，連高級兵種也不見蹤影。一旦脫離了要塞城堡上箭樓的保護範圍，聯盟的兵力劣勢就會顯露出來。亡靈族死上再多的骷髏兵和食屍鬼也無所謂。而人類卻是死一個就少一個。
“吼～～～～～”亡靈族大軍的中心傳來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我的神經不由自主地一跳，耳中隱約聽到了一陣蝙蝠的吱吱聲。
後方黑壓壓的亡靈部隊發了瘋一樣地向前湧來——它們的數量至少是聯盟的十倍以上！
但幸運的是，前方潰敗下來的亡靈部隊堵住了後方援軍的前進路線。毫無智慧可言的低級死靈們撞在一處，頓時混亂不堪。而更後方的部隊不了解前線的情況，還在繼續往前擠。這使得聯盟士兵麵前的敵人達到了驚人的密度，所有的亡靈都擠作了一團。巨大的地穴惡魔瘋狂地舞動螯足，阻止其他亡靈靠近自己，結果將周圍己方的骷髏兵全都打得粉碎。食屍鬼們怪叫著逃離蜘蛛怪，結果使得混亂進一步的擴大。不時有食屍鬼跌倒在地，然後被地穴惡魔尖銳的螯足戳成一灘肉醬。
亡靈族的軍隊被自己數量龐大的同伴衝散了。所有的亡靈都擠作一團互相踐踏，根本無法有效地殺傷聯盟士兵。
這時我耳邊突然傳來了大法師低聲詠唱高階咒文的聲音。他低眉垂首，英俊得驚人。
我呆呆地注視著他。有時候，我覺得他的確很令人驚訝。作為這個基地的英雄，他親手結束的生命比我見過的所有生物的總和還要多。那麼，在殺戮的時候他能不能沒有猶豫呢？或許以大法師的標準來看，他實在太年輕了。我承認他的強大，但他親眼目睹的死亡還太少。精靈之都中也曾有著許多實力超群的英雄，但他們仍一個接著一個倒在死亡騎士的魔劍之下。連追風者也不例外——因為，在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殘忍的意念遠比實力更重要。
大法師優雅的吐出了咒文的最後一個音節。他抬首發現我正在看他，於是沒來由地衝我笑笑。我急忙撇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