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當方正良回望此生時,他竟然認為自己被方宜黃軟禁的這段日子,是他此生中心境最為平和的一段時間。
在木屋裏,方正良的確思考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對自己未來人生的定義。他是想過,以後要聽老爹的話,規規矩矩做事情,老老實實,不越雷池一步。隻是,當時他還年輕,並不能明白本性難移這句話的內涵。又或者,他還沒有那麼大的定力,那麼高的修行,當在麵對外麵世界的誘惑時,能像當下這樣保持良好的心性。
在方正良被禁閉的這段時間,方家來過一個不速之客。她就是秦香蓮。那是在方正良被關的第十天,秦香蓮盯著風雪,從奉天城來到了方家崴子。當秦香蓮扣動方家的大門時,管家還以為她是一個要飯的叫花子。
秦香蓮是在卜世仁的授意下來到的方家崴子。因為方正良答應卜世仁十天之內,把活玉扳指交給他。十天過去了,方正良沒有出現。卜世仁覺得方正良要食言。按照卜世仁的本意,他是要秦香蓮拿著字據到警察署去告方正良。秦香蓮死活不肯,因為在秦香蓮的潛意識裏,她不希望方正良出醜,更不希望他坐牢。秦香蓮並不明白,她這少女初春的心思,她隻是把自己的堅持歸結於做人的底線。因為她認為,整個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卜世仁設計方正良,方正良和她一樣,也是一個受害者。用一個不恰當的成語說,他們是同病相憐。
看到秦香蓮毅然決然的樣子,卜世仁退而求其次了。他讓秦香蓮去方家崴子找方正良。如果,她能從方家崴子拿回活玉扳指,這件事情一筆勾銷了。秦香蓮答應了卜世仁的要求。秦香蓮之所以來方家崴子,還有她自己的一點心思。其實,她自己也很想見方正良一麵,至於見了方正良後,自己能說些什麼,又或是能做什麼,她並沒有想好。她隻是想單純的見方正良一麵。
管家把秦香蓮帶到門房裏,讓下人拿來幾個饅頭,一碗熱乎乎米湯。秦香蓮這一路也的確餓壞了。她也不推辭,接過饅頭和湯,就是一陣的狼吞虎咽。等秦香蓮吃完飯,管家從口袋裏拿出兩塊大洋,遞給秦香蓮,說:“姑娘啊,這兩塊大洋你拿著。大雪天的,你去鎮上找家旅店住吧。”
“我好不容易來到這裏,為啥要去鎮上?”秦香蓮說,“這裏可是方家?”
“沒錯,這裏就是方家。”管家說。
“是方家就對了。我就是來方家找一個人。”秦香蓮說。
“哦,原來你是來找人。我還以為你是叫花子呢。”管家說。
“你這人咋說話呢。”秦香蓮不悅地說,“你才是叫花子,你們一家都是叫花子。”
管家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賠笑道:“姑娘,對不起啦。大叔說錯話了。哎,你說你來方家找人,你找誰啊?”
“我找方正良。”秦香蓮說。
聽秦香蓮說找方正良,管家立刻警惕起來。他拿眼睛重新打量秦香蓮,發現這女子雖然穿著破爛,可長得很俊俏。尤其是眉宇間,有一股讓男人銷魂的風流。管家心想,莫不成方正良和這個女子有了關係,這件事情要是讓方宜黃知道,會打斷方正良的腿。所以,管家打定主意,先穩住秦香蓮,且不能讓方宜黃知道。
“你找方正良有啥事?”管家問。
“你誰啊?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秦香蓮說,“你到底認不認識方正良?你要是認識,就快點把他給我叫出來。”
“行,你現在這兒呆著,不要亂跑。我去給你叫人。”管家囑托了秦香蓮後,又找來一個下人,吩咐說:“你在這兒給我看著這個女子,千萬不能讓她在院子裏亂跑。還有,如果老爺發現了,問起了,你就說這個女子是我的遠方親戚。”
吩咐明白,管家去找方正良。方正良正在柴房裏練武,大冬天的,脫光了上衣,也不覺得冷。管家站在門外,透過門縫說:“小少爺,忙著呢?”
“陳叔,大冷天的,你就把門打開進來吧。”方正良說。
“可別。”管家說,“我要是把門打開,萬一你跑出去,這個責任我可擔待不起。”
“好啊,有本事你們把我關一輩子。”方正良說,“說吧,你找我有啥事?”
“小少爺,外麵有一個女子找你,你見是不見?”管家問。
“你們把我關在屋子裏,不讓我出去,我怎麼見啊?”方正良反問。
管家笑了笑,說:“這很簡單,少爺要是相見那女子,我可以把那女子領過來。不過,小少爺你可想清楚,老爺要是知道這事,後果會很嚴重。”
“你少拿老爺嚇唬我。大不了他不認我這個兒子。”方正良說,“哎,陳叔,那個女人長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