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雄熬鷹的這段時間,方家崴子發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說是遇到了百年未遇的災難。
小滿剛過,天降大雨,一連三天三夜。這場雨下的,那是昏天暗地,日月無光啊。用郭大柱的話講,這雨下的,給人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天塌地陷是本地人的一種傳說。從老輩人哪裏傳下來,它的起源可以上溯到盤古開天。
大雨不止,村南的逛蕩河裏河水高漲。方宜黃不停地派人冒雨巡視,一有險情立刻回報。第四日的中午,查看河堤的人回來了,他帶來一個壞消息。北麵的河堤有一處已經出現滲水的情況,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河堤恐怕要決口子。
方宜黃冒雨跟著那人去核實了情況。到了現場後,方宜黃發現實際情況比那人說的還要嚴重。方宜黃急忙返回家,找管家和方正溫商議。
方宜黃在堂屋的太師椅上坐著,心神煩躁。管家老陳很快就來了。方正溫卻是遲遲未到。方宜黃讓老陳再去喊方正溫。老陳進了方正溫的房間時,方正溫正拿著一本書看。方正溫見老陳來了,慌忙把書藏起了。
“大少爺,你看的什麼書啊?”管家問。
“一般的書。”方正溫說。
“一般的書你藏它幹什麼?”管家問。
“啊,哎,陳叔,你來找我有事啊?”方正溫問。
“剛才老爺讓人喊你到堂屋議事,你怎麼不去?”管家問。
“有嗎?我怎麼沒有聽到。”方正溫說,“既然是我爹叫我,陳叔,咱們現在就去吧。”
方正良推著老陳往外走,老陳總覺得方正溫看得不是好書。趁方正溫開門之際,老陳轉身回屋,等方正溫發現時,老陳已經拿到了那本書。老陳看那書皮,上寫著“新青年”三個字。老陳大駭,因為他聽說新青年是一個叫共黨的組織宣傳的刊物,而現在國家的執政黨正抓共黨。
“大公子,你怎麼能看這種書?”老陳問。
“這種書怎麼了。”方正溫說,“陳叔,其實你也應該看看,你不知道,這上麵寫的太好了,尤其是那個叫李大釗的人,他的思想真是讓我驚歎。我怎麼就沒有這種思想啊。尤其是他哪一篇,《庶民的勝利》,說的多好啊,勝利永遠屬於人民,國家不是那個人,那個黨派的國家,而是人民的國家。”
“噓!”老陳把手指放在嘴上,小聲說,“你小點聲。你說的李大釗可是幾年前被絞殺的那個土匪?”
“李大釗不是土匪。”方正溫說,“那都是北洋政府和軍閥們誣陷李大釗同誌的罪名。”
“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這些。我隻是警告你,你看這書我不管你,但是,你要是想加入共產黨,我就得告訴老爺了。”管家說。
“我倒是想加入共產黨啊。隻是我找不到他們的組織。”方正溫說,“哎,陳叔,你把書給我,老爹不是叫咱們嘛,咱們快點過去吧。不然我爹又得開罵了。”
果不其然,方正溫剛到堂屋,方宜黃就開罵了。“咋地?我頭次讓人叫你你咋不來?還得讓你陳叔二次請你?是不是你現在的架子大了,我請不動你了?”
方正溫知道,自從上次方正良誤打了方宜黃後,方宜黃的脾氣就開始暴躁了。或許是人年齡大了,對長大成人的兒子心生敵意,總怕他們會毫無征兆地搶了他一家之主的位子。
“爹,你讓我和我陳叔來商議啥事?”方正溫問。
“當然是重要的事情了。”方宜黃說,“光顧著罵你,把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我剛從河堤上回來。北麵的河堤滲水嚴重,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恐怕就要決堤了。”
“這雨下的這麼大,哪有什麼辦法啊?”管家說。
“正溫,你有什麼主意?”方宜黃問。
“爹,你覺得北岸的大堤還能堅持多久?”方正溫問。
“恐怕堅持不到明天早晨。”方宜黃說。
“時間緊急。咱們沒有選擇的時間了。”方正溫說,“為今之計,最好辦法就是放水分洪。”
“如何放水?如何分洪?”管家問。
“逛蕩河是東西走向。在河北岸是咱們方家崴子,河南麵是咱們方家崴子的土地。現在是北麵的大堤滲水,如果大堤決口,會淹死人。所以,我的主意是在大堤決口之前,咱們把南岸的河堤給挖開,讓河水往南流。並且,南麵還有旮旯山,河水到了哪裏會被旮旯山給借截住。”
“河南有咱們方家的田地,也有姚家的田地。挖堤放水淹了咱們的田地沒有關係,我怕是淹了姚家的田地,他們能同意嗎?”方宜黃說。
“咱們可以在放水之前找姚德壽商議。姚家也在河北岸。如果北岸決堤,姚家也跑不了。”管家說。
“行吧,我現在就去姚家,找姚德壽商議。”方宜黃說,“正溫,你把咱家的下人還有鄰居們年輕的勞力都給我找來。等我從姚家回來,你就領著他們決堤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