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飛聽得老大不耐煩,難道李老伯沒有告訴他,他是哪座大學畢業的?非曆史不熟的考不進去!再偷眼瞄瞄李老伯,他倒聽得有滋有味,隻好自我安慰,人老了,就愛揀陳芝麻爛穀子的亂扯一通。何健飛呀何健飛,你忍耐一下吧,就當是提前體驗晚年光景吧。
幸好那白發公還算清醒,不久又講回到正點上:“……不知哪個風水先生說,我們這塊地是什麼五煞結集最宜鎮壓異類的地方。縣大爺也信了,就點了它做刑場。那天,黃風陣陣,惡煙滾滾,愁霧漫漫,天還沒亮,官兵押著二百多人就過來。我跟你說啊,那二百人中間說不準一個革命黨人都沒有呢!我爺爺擠在人群中間看熱鬧。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把戲也看慣了的,沒啥稀奇。等斬到第五批時,當中卻跪了個瘋漢,兩隻眼睛白青白青的直翻,好嚇人哪!雖然繩子綁得緊緊的,連血也勒出來了,可他不怕疼,死命地掙紮,露出兩排陰森森的參差不齊的黃牙,朝天大叫:“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我不想死!!!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呀!我根本不是革命黨!”這廝惱了縣太爺,丟下塊令牌就叫斬。眼看這白刀子就要下去,這瘋漢卻又大叫:‘我死也不死在你這昏官的手下,你們等著,我死了一定化作厲鬼,見人——就殺!’話一說完,就立刻咬舌自盡了。”
“也奇怪,他剛死,四周立刻刮起一陣狂風吹斷了旗杆,弄翻了香爐,嚇得縣太爺屁滾尿流,直叫‘回府回府’。更怪的還有呢,那還沒開斬的一百多人‘嘩啦’一聲全倒下了。仵作一看,見每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雙牙印。大家都嚇得魂不附體,大叫‘厲鬼來啦!’四散逃命。這人哪鬥得過鬼啊?又是一大片一大片倒下去。幸虧我爺爺有些見識,倒在屍堆中裝死,才逃過此劫。等到大隊官兵人馬來時,我爺爺才敢起來稟告實情。那個糊塗巡撫哪裏肯信,竟認定我爺爺是個瘋子,攆了出去。”
李老伯把雙掌一拍道:“是這樣了!那些廟想必是供奉死難者的了。而那些廟是立給那個厲鬼的。”白發公笑道:“你隻猜對了一半,事兒還沒完呢!那巡撫不信,報了個意外,就屁顛屁顛上京複命去了,隻苦了那些老百姓,接連地死人,夜夜都聽得見上百人哭泣的聲音,城中人口在三日內流失大半。我爺爺沒錢,又舍不得那老祖屋,沒奈何,隻好苦挨下去。有一天,來了個老道士,帶著個徒弟,說這裏冤鬼厲害,登壇作法,披頭散發,念了一大堆勞什子,就說要建廟,要埋什麼‘通路蛇’,又說除非這裏再沒冤氣,方才太平。”
李老伯道:“這建廟與厲鬼有什麼關聯?”白發公搖搖頭道:“這些道士們的玩意,誰懂得,隻照著辦就是了。”李老伯又道:“方才那道士說不可再有冤氣,這點卻肯定辦不到。接下來那五六十年中國兵荒馬亂,軍閥大戰時死的人恐怕比清朝末年還要多呢。”白發公笑道:“老弟說得不錯,隻是偏沒發生什麼事,舊年時也請過幾個法師來看,說那厲鬼吸了許多冤氣,已成了怪,按理說,便是‘通路蛇’也鎮壓不住的。大家也說不清為啥這麼太平。本以為從此可以相安無事,誰知二十多年後又重新作祟,常常鬼哭狼嚎的,幸喜不曾死人,但也怪可怕的,晚上便是成群結隊,也沒人敢往那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