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消費時代,我們的文學創作肯定麵臨許多困惑。創作一定要弄清楚你所處的時代背景是怎麼樣的,這個非常重要,弄不清這個時代,你的創作肯定是盲目的,創作的自覺意識就不夠,往往容易走入誤區。隻有搞清你生活的時代,你才會明白,魯迅為什麼會寫出那樣絕決冷峭的雜文,而卡夫卡為什麼會寫出一種荒誕的充滿非理性色彩的生命景象。
當下,我們普遍關注的最重要的事情,說透了還是消費問題。消費社會的特點就是這樣。我們說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的美國次貸危機,你說這些危機嚴重不嚴重?對中國的影響大不大?不大,那才是騙人的。不說別的了,就說對中產階級的影響吧,職場上再優厚的薪酬,再豐厚的待遇,我看也比不上物價上漲的速度,特別是對於初入社會的青年,生存的壓力如果沒有父母的支助,就高房價這一項,恐怕大多數人會變成“蟻族”,《蝸居》為什麼那麼熱?因為它點到了當代年輕人生存尷尬的要穴上了。溫州老板為什麼會“跑路”?民營企業的融資問題,已經讓不少企業麵臨破產的邊緣。
但這些,要我說並不是最可怕的。更為嚴重的危機應該在文化領域。改革開放30多年,中國人的精神世界發生的變化值得關注。我們說,文化危機的核心是什麼呢?是信仰危機、道德危機。而信仰和道德危機,構成了中國人最深刻的精神危機。這是一個不容小視的事件。我們說,信仰最重要的特點或者說根本要求必須是自由選擇。“自由”是信仰的本質屬性。但我們的信仰失去了這樣一個根本屬性。國人對目前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的精神、道德危機應該說是有普遍共識的,但是什麼導致這樣的危機,看法可謂五花八門,不一而論。有些人說是市場經濟把人心搞壞了,有些人說是價值觀出了問題,是金錢至上的價值觀直接反映的結果。而我認為,阻礙自由信仰的既不是市場,也不是金錢。其實,信仰的問題就出在信仰本身。人跟其他動物的根本區別就是人有信仰而其他動物沒有。道德的源頭就是信仰。沒有信仰也就無所謂道德底線。信仰是一個人活著的精神依托。康德說過,頭頂上的星空和內心道德法則是他心中永遠敬畏的兩個東西。星空就是指信仰,而我們有些人現在的敬畏沒有了。他們什麼也不怕,對什麼也無所顧忌,什麼壞事都可以幹出來。因為他頭上沒有了星空,他無所敬畏,沒有了廉恥,所以才會有政治領域的貪汙腐化,經濟領域的坑蒙拐騙,文化領域的醉生夢死。作為人的意義在他那裏已經終結了。因為人是一個建構意義的動物。人也需要意義的支撐。不然,他就會感到活著荒誕、活著虛無。而我們說信仰它本身來自於超驗的世界,它是超現實的,它是人對於無限、永恒、生命的終極價值與意義的追求。信仰深深地根植於人性之中。因為人在本質上是尋求意義的動物,人總是在想辦法通達無限,超越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信仰必須是由衷的、自覺自願的、認可追求和敬仰崇拜的產物。我們現在的信仰有點“被信仰”的感覺。我們有些人的信仰沒有了,也就是頭上的神沒有了。這是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精神危機的根源所在。
那我們怎麼辦?這不,才有了我們關注文化建設振興文化的諸多舉措!其實,也就是核心價值體係的建設問題。具體到我們的作家們身上,就是要弄清我們的時代背景,寫出我們這個時代人的精神世界和出路。我們的作家們要明白,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是什麼樣的狀態?在這個消費時代他的行為和追求是怎樣的?出了什麼問題?如何拯救?這就是當代作家們的職業使命!
賈平凹是我比較欣賞的一位小說高手,有些人說他的《秦腔》狗屁不是,有些人說《秦腔》是目前最成功的作品。我不是職業批評家,也不敢妄下結論。但我讀後還是被震撼。當時讀它時,確實讓人很糾結。我是硬著頭皮把它讀下來的,感覺不像他的《浮躁》好讀,甚至不如《高老莊》好讀,寫的全部是些雞零狗碎的平常日子,大量的細節描寫,密度很大。賈平凹為什麼要這樣寫呢?賈平凹很聰明呀,他為什麼不編一個好玩的故事給大家看?為什麼要費那麼大勁去再現當下農村雞零狗碎的生活圖像?這是大有深意的。因為,我們今天很難給當下的農村命名,很難用一種鮮明的東西來概括當下的鄉村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當我們生活中的東西無法來概括的時候,我們的寫作就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人是文化動物,要靠命名來從事文化活動,但現在為當下的鄉村命名卻很難。因此,《秦腔》這樣的小說就產生了。從他那裏,我想我們的作家們會受到一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