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西海固嗎?
你聽過西海固那散發著泥土氣息的“花兒”嗎?
西海固,溝壑縱橫的黃土地,十年九旱的黃土地,災害頻繁的黃土地,而又是生長“花兒”的黃土地。
西海固,又仿佛是窮和苦的同義詞。聯合國糧食開發署一位官員考察這裏時曾說過:“這裏是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除了黃土,便是貧窮。憨厚的莊稼人,在旱天的黃土路上趟過一陣黃煙,在雨天的黃土路上踩兩鞋底泥餅,一步一打滑,艱辛地走著那溝溝坎坎。還有那瘦弱的老牛和毛驢拉犁時粗重的喘息,都讓你感受一回西海固人生存的沉重和不易。
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大山的褶皺裏,用窯洞和土坯築居的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苦難並沒有壓彎他們與命運抗爭的脊梁,在同嚴峻的自然災害的鬥爭中,造就了他們敢恨敢愛、敢做敢為的曠達性格,也造就了這和著生命激情的原生態的“花兒”,從某種意義上說,“花兒”已成為他們釋放情感、吐露心聲最直接的表達手段。
西海固的花兒數量多、流傳廣,叫法也很獨特。歌手用幹嗓子喊的,叫幹腔花兒;在放牧時喊的,叫放羊娃調或牧歌;在麥趟裏喊的,叫趕趟花兒;若是抒發青年男女之間熱烈、真摯、淳樸、醉人的情感的,又叫情花兒。
麥田裏,趕趟的人們時不時便響亮亮甩出悠悠的“花兒”來。男一嗓女一嗓,此起彼伏,明亮悠長,遠遠地將尾音那麼一甩,每一嗓都如春陽春露一樣讓人心動。抑揚頓挫間,優美的旋律便水靈靈地浸潤了一天一地的靈氣。
這樣的歌調自然不需要編排和伴奏的。
想唱就唱,想歇就歇。興致一來,可一來一往地對唱,也可自己唱給自己聽。想吼,就直直地一嗓子吼上十裏八裏遠。不需喝彩,也不在乎什麼“藝術效果”,隻有自己感到輕鬆愉悅了就好。說白了,漫花兒其實就是為了解乏、解悶,為了營造一種迷人的勞動氛圍,讓繁重的農耕生活變得有滋有味。
當你走進大山深處,在那一簇簇山丹花盛開的山野上,在那一坡坡放牧的雲朵似的羊群中間,會不時地飄來那或粗獷豪放或纏綿悱惻的歌聲——花兒:
上了高山看平川
平川裏有一對牡丹
白牡丹白得照人哩
紅牡丹紅得笑哩
……
一曲曲歌聲從山穀悠然蕩起,徐徐上升,繼而在天與地之間回旋蕩漾。一個嘹亮開闊的男高音,以他悠揚的歌聲帶我上藍天、駕白雲、遨遊瓊宇。忽而又攜我乘清風、墜空穀、賞幽蘭。
萬物都醉了,連太陽也醉得一動不動——被歌聲吸引了。那渾厚的旋律如大山一樣深沉,讓你感傷於這淒楚的花兒所表達的美麗,讓你動情歌者於淒涼中燃燒著火辣辣撩人心肺的癡情:
東山嘴嘴上繞白雲
難活不過人想人
毛毛雨下了河漲了
日子越多越想了
把腸子想成了水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