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土豆情結(1 / 2)

我的童年是在農村度過的。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喜歡上了土豆,它並成為我生命能量補充的重要元素。也就是從那時起,我與土豆結下了深厚的情結。

我的家鄉地處寧南山區的“西海固”。這裏山大溝深,土地瘠薄,糧食產量很低。在那物質匱乏的貧窮年代,鄉親們就靠種植土豆度過了饑餓而漫長的歲月。《植物誌》載:土豆屬一年生草本,塊莖繁殖,開白色和紫色的花,果實兼作蔬菜和糧食,又是澱粉和酒精的原料。此種食用植物據說始初南美洲,後又傳播到亞洲、北美洲、非洲南部和澳大利亞等地。傳入我國也隻有一百多年的曆史,據說是華僑從東南亞一帶引進的,主要在我國東北和西北大麵積種植。

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土豆卻成了我們的“救命蛋”。我的童年是在貧窮中挺過來的。那年月,肚子經常處於饑餓狀態。全家十幾口人全靠父母的辛勤勞作來養家糊口,即使父母起雞叫,睡半夜,披星戴月,苦死累活,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飽飯。由於過度的勞累,父親瘦弱的身子開始佝僂,又加之在大躍進的年月裏,因修水庫,落下個風濕性關節炎,走起路來一拐一瘸大不靈便了。母親承受著艱辛的生活重負,她除了堅持出滿勤、掙工分,還要操持繁雜的家務。記得有一次,我餓得實在難以忍受,便趁看田的不在,偷偷溜進生產隊的田裏,不大一會兒,貼身的肚兜裏便被土豆塞得鼓囊囊的。這時卻被看田的發現逮了個正著。看著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我早已嚇得瑟瑟抖動著身子像貓爪下的小鼠,隻好等待他們發落。他們見我年紀還小,不忍打我的屁股,便把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並威脅我要告老師,嚇得我幾天沒有敢去學校上課。不久,生產隊召開批判會,父親因我惹了禍而挨批鬥。

後來我上了初中。那年月,吃糧靠回銷,貧困靠救濟。因家裏成分高,吃“回銷糧”沒錢,救濟更是沾不上邊,其生活之艱辛可想而知。村子裏多數人家僅靠土豆和野菜充饑。老鄉編了一個順口溜:“早晨出工麻乎乎,晚上收工黑乎乎,回到家裏喝糊糊。”其實湯裏的麵食是很少的,如果沒有了土豆,就成純粹的野菜羹了。當時我讀書的鄉鎮中學剛由小學改建而成,校舍都是60年代所建,學生住的是用舊教室改造的宿舍,沒有木床,就在地上鋪一層麥草當床鋪,也沒有學生灶。每周母親用苦苣菜和點麩皮做幾個窩窩頭,再裝幾個土豆,算是一周的夥食了。饑餓像一條伏在水中的小魚,時不時探出頭來吐幾個氣泡。尤其寒冷的冬天,下了晚自習,總感覺黑夜格外漫長,我們便回到宿舍圍著爐子,用小刀將土豆切成片,在爐蓋上烤著吃。每次至多烤上五六片,許多雙眼睛便盯住那土豆片,似乎那土裏土氣的土豆片此時生輝,魅力無窮。等查夜的老師來了,我們便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但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那冒著絲絲熱氣、散發著香味的土豆片上。聽著老師的腳步遠去,我們便笑成一團。就那些普普通通的土豆陪我們走過那麼多清貧但又富足的日子,伴隨我們走過了那麼多漫長而溫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