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生日誕辰,是我在那次落水以後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寢宮的機會。
但母親仍是擔心我遇寒犯寒疾,便給我裹了許多層厚實的衣服,儼然像個雪粽子一樣。我曾經在父親的書上看過,中原的女子生日會,都衣著華麗,打扮如天仙一般,這樣也恰好在宴會上尋得如意郎君。
而像我這般的“大雪棕”,又有哪個“如意郎君”會看上?
於是我想起了身旁仍舊孤身一人的忘樓,撇過頭看他,他今年也有二十有一了,但卻仍未娶親。父親曾多次為他介紹名門千金,個個也都是傾國傾城的,但似乎一個個都無功而返。
我也曾聽說過一些道行高深的人是不進女色的,忘樓確實是道行高深,但他身邊還有個女色呀。莫非忘樓喜歡男子?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忘樓似乎在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我歎了口氣,木頭啊,木頭。接著,便大步地走向父親招攬客人的宴廳中。
我是寒雪國唯一的公主,也是父母親最疼愛的女兒,這場麵自然非同凡響了。
雖然我聽說我早有一位哥哥,但我仍未見過他。隻聽母親說,哥哥早年便出了寒雪國,去周遊列國……我卻仍想見見他,不知在我這成人禮上,我可否見上他一麵。
還未走幾步,我便覺得步伐被強製停住了,才發覺自己的一腳不知被誰給踩住。我以為是忘樓,但又忽然想起忘樓臨時被父親給叫去了。那麼會是誰呢?可知這一腳差些讓我摔個慘重——雖然我身上厚厚的棉衣不至於讓我受傷太重。
我有些憤怒地回過頭,哪知身後根本沒人,莫是我自己踩到衣角了?懊惱地搖了搖頭,剛想走出去,前頭卻忽然出現一隻腳,我還未來得及停住,便已狼狽地摔倒地上了。
衣服厚重,我費了好些氣力才艱難地站起來。然後有些慍怒地從那罪魁禍首的腳慢慢往上看。
倒是個樣貌出眾的黑發少年,左眼下還有一點黑痣,長得確實好看——這是我對第一個少年有這樣高的評價。特別是他那眼睛,從下往上看,睫毛濃密,目光閃爍得像天上星。若是這眼睛長在我臉上多好!模樣看起來比我要小上兩歲。
看他衣著華麗,大概也是貴族子弟。隻是他眼神中盡是玩世不恭與藐視之意,以及剛剛的惡作劇,讓我覺得生氣:“你居然敢在我寒雪國國府放肆?!還公然挑釁一國公主!你可知若是我喚我貼身侍衛來,定要在你臉上狠狠劃上幾刀!”
他高出我許多,一臉輕蔑之意:“嗬,我倒是看不出這位姑娘哪有寒雪國公主的模樣!瞧你那樣子,定是個飛揚跋扈的公主,平日受的嬌慣定多了!真不知像你這等女人出了這深宮,是要為娼嗎!不對,你這般平凡姿色,若換做是我,定是打死也不去那青樓了!”
“你!”如今我連出門曬太陽的機會都少的可憐,可不想與眼前這個無理取鬧的人再生什麼事端,再讓父親有機會禁足,“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突然害我摔倒,還惡言相撞,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怎知父親會邀請你這等沒修養的人來!”
他冷哼一聲:“倒是無冤無仇!但日後可就不一定了!也不好好想想你剛剛的話,不知多狠,到底誰沒修養,自己心中清楚!”說罷,還細細打量了我一身笨重的打扮,又冷笑起來,“我看別家的千金小姐,都為了出眾不怕嚴寒。哪知你,這一點點小小的冷都抵擋不住!”
我心想父親今日請這些人來到底是為我慶生還是來教育我來著?況且這人了解我的寒疾嗎?
“你……”我想與他爭辯一番,但又覺得沒什麼意義,皺了皺眉頭,“你愛說說去吧!像你這等人,遇見算是我上輩子幹了什麼大壞事了!”我白了他一眼,他也毫不吝嗇地回了我一眼。
我沒想再理會他,便繼續走我的路去。
隱隱約約地便聽見後麵傳來呢喃:“是啊,將來要娶你這等人真是這輩子倒了大黴了!”
聽見時我一愣,又覺得相隔太遠,以為聽錯,便不再想去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