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折東莞(1)(1 / 3)

正月初七,春田中學。寒風凜冽,冰天雪地,這是江南宜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由於還沒開學,校園裏冷冷清清,教啊工們都躲在家裏烤火取暖。文平搖了搖頭,剛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很大的城市裏工作,這個城市看起來很陌生,似乎又很熟悉,周圍的同事在辦公室裏進進出出很是忙碌的樣子。這是一個幽雅的夢,一個理想的夢,文平竭力回味著夢中的情景。

看看表已是九點多了,文平半躺在床上不願起來,幸虧肚子不餓,昨晚上吃多了油膩的東西。他一邊悠閑地翻看雜誌,一邊細心聆聽著外麵的動靜。對麵馬路上時而有幾輛公共汽車開過,因為積雪太厚,路又濕又滑,來往的車輛明顯少了。

前麵軸承廠的大車間照樣在不停地生產,從窗外老遠就能看到一爐爐火紅的鋼水從煉爐裏倒出來,機器在隆隆地轟鳴,車間裏正冒著熱氣。後麵山上隱隱傳來野獸的怪叫聲,覓不到食的小鳥們也在屋簷下嘰嘰喳喳地叫。文平希望能聽到屋外小路上的腳步聲,希望大哥文明能早些回來。他已走了兩天了,說是去會幾個老同學。聽說他們都是在廣州那邊打工剛回來的,過完春節就走。報紙電視上都傳說,如今在就業形勢異常嚴峻的情況下,作為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廣東卻是春滿大地,到處生機勃勃,吸引了大批有誌青年投身於進去。

文平也有一些同學和朋友去了廣東,他也很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更想和他們一道去闖世界。想想這些日子自己在家東奔西跑瞎忙乎,還是找不到工作也賺不到錢。因此,今年文明也想讓他跟他們到那邊去試試看。他心裏甭提多高興,為了能初步掌握那邊的情況,也為了能走得明確一些,他們一直在努力尋找方位。

大年初一,大雪皚皚。文明和文平兄弟倆沒有回去,而是特意邀請那些從廣州、深圳一帶回來的同學和朋友聚會。酒足飯飽之後,文明指著文平對他們說:“我這個小老弟就交給你們嘍,怎麼樣?”有個叫袁鷹的立即說:“文明,我勸你還是先不要這麼急就叫你弟弟去。”他一聽說要帶人去,就忙不迭地叫苦,“其實你並不知道那邊的情況,現在哪象前幾年那樣到處要人,如今麻煩了,女的還好一些,特別是男的,進不了廠怎麼辦?”另一個小黃的接著道:“袁鷹不就因為錯過了我通知他入廠的時間,足足等了兩個月才進到那家紙箱廠麼,說起來他在那邊吃了不少苦頭,不過進了廠就算不錯了,人家大部份沒找到事的隻好打道回府。”這邊的鄒紅豔說:“進不了廠吃飯、睡覺都是大問題。你們不知道,不是本廠的工人,外人是根本進不去的,我們皮鞋廠特嚴!”。

當然,他們說得不無道理,因為就在年前文平也找過不少熟人,他們所說大致如此。沒有十成的把握,誰願意千裏迢迢帶一個累贅。為礙於情麵,他們都是說:“等我們先回廠再慢慢幫你找找,如果招人,再寫信或打電話通知你……”其實這些話說得很圓滑,很世故,隻有說的人心裏清楚,這慢慢找意味著什麼?鬼知道他們要找到猴年馬月,推辭的話誰都會說。文明雖感到為難,但他十分堅決地說:“無論如何,文平這次是去定了,有你們這麼多人出麵幫忙照顧,我看問題並不是很大,你們什麼時候走?”“大概初十吧。”鄒紅豔隨便答。“那好!初七我給你錢,請你幫他買張火車票!”“真的啊?!”鄒紅豔瞪大了困惑的眼睛。

“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文平的沉思。“平平,開門!”是文明回來了。他趕緊爬起來,拖著鞋開門。嗬,他吃了一驚,隻見大哥渾身是雪,黃色軍大衣上全是雪花,也潮濕了一大片,他肩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黃書包。文平正感疑惑,文明解下書包,抖著身上的雪,氣咻咻地說:“******鄒紅豔、袁鷹還說初十走,哪知今天就要溜了。幸虧給我碰上,說是下午的火車,現在還來得及,快!你馬上騎自行車去買火車票!”文平趕緊穿好衣服,洗把冷水臉,也顧不了什麼,接過文明遞上的錢,轉身就走。

火車站熙熙攘攘很多人,大部份是去廣東打工的。文平從心底裏羨慕他們,希望自已有那麼一天也和他們一樣,既洋洋得意地回來,也瀟瀟灑灑地回去。售票處擠得水泄不通,他好不容易擠到售票窗口,遺憾的是聽到售票員說去廣州的車票早賣完了,他隻好無奈地鑽出來。後一打聽,許多人都沒買到車票,照樣準備上這趟車。

他趕緊折回去,將情況與大哥說了,文明在育菇房剛噴完水,正在清理平菇,就有幾個菜販子挑著籃子前來割菇。文明安慰他說:“沒關係,到車上補票也一樣。我去幫他們割些菇子,你快將自已的東西收拾好,吃了飯就上路。”

文平想了想,覺得沒什麼東西好帶,衣服基本上都穿在身上,無非是帶幾本日記本,隻是家裏還有些東西沒法來得及回去拿。文明說:“你合適的衣服我都幫你帶來了。媽媽知道你要走,連夜炸了些糯米糕給你,爸爸拿了五十元錢。全放在桌上書包裏。”文平心頭一顫,他想這大過年的家裏不正需要錢用嗎,能擠出這錢也實在不容易,真是多謝爸媽,我出去一定好好幹,多掙些錢回來報答他們,不讓他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