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得汗流滿麵,精疲力盡。停下來時,他看著過道,密密碼碼人頭躦動,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看來暫時隻能貓著腰躺在行李架上,他也懶得下來。他心裏非常惶惑,目光睃巡,找不到一個熟人。現在火車是上來了,下一步是究競要到哪裏去呢?
在行李架上躺了一陣,覺得很熱,看樣子還是下來的好。文平就挪到下方椅子邊沿,並注意起身邊的人來。他的左邊坐著一個小男孩,右邊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看上去好象是兄妹倆。難怪大家能在這兒占有一席之地,他心想說不定還可以擠個位置坐坐呢,這對於如初上車的人來說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麻煩的是車上越是人多,越有不少人擠來擠去,特別是那些餐車、賣貨的小販老是一路來又一路去地趟,害得大家連腳都沒地方挪。對麵是個卷發、長臉、戴眼鏡的小青年,他身邊坐著一位年邁的老媽媽,像是母子倆。老人家仿佛睡著了,那男青年正在和剛剛一起上來的女孩子說話。茶幾上、走廊邊也盡是剛上來的女孩子,看她們的恬然的神態,似乎不是第一次擠火車。
轉眼火車進入湖南境內,天開始黑下來,透過車窗,路邊的白雪還隱約可見。文平閉上眼睛,心裏一陣酸楚,這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出遠門,可前途一片茫然。看人人都有目的,唯獨自己不知去何處?好在他不會悲哀,他相信自已一定能交上好運,一定有機會能闖出一條自已的路。
天全黑了,車內的燈明亮起來,頭頂上的電風扇在不斷地旋轉,發出嗡嗡的響聲。他惦念起哥哥文明,此時此刻,文明肯定獨自守在學校平菇場在想自己。偌大的一個校園,就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守校,一邊還要侍弄菇子,太寂寞了,可惜自己要走了,不能再陪伴他,也不能再幫他的忙了。還有爸爸、媽媽和小妹文娟,是不是已經吃過晚飯,正圍在火爐邊上烤火呢,他們會想我嗎?
火車經過了幾個站,人員開始鬆動下來。文平正欲下來,才發現雙腳沒穿鞋,那雙皮鞋呢?估計就在下麵不遠處。他蹲著找了一會,下麵全是黑漆漆的腿兒,沒辦法找。他有些緊張地喊:“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皮鞋?”“哈哈……”身邊的女孩子們聽了,都笑將起來。這一笑文平居然紅著臉,抬不起頭來,女孩們邊笑邊下意識地朝各自站腳的地方尋找。忽然,文平發現對麵那個戴眼鏡卷發的小青年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詐。當文平迎著他的目光時,他又故意扭頭朝窗外張望。
文平心想可能其中有詐,料不定這是個居心叵測的家夥。“喂!這裏有隻皮鞋,大概是你的吧!”那個叫曉珍的女孩子笑眯眯地說,文平低頭一看果然是,慌忙道謝,她說:“喲,你就穿一個鞋來吧?”說完抿著嘴嗬嗬笑,“曉珍,你還幸災樂禍,給了他吧!”林豔說,文平仔細看,那林豔長得明清目秀,是個大姐型的人物,看樣子挺熱心的。“喲!林豔,他是你的什麼人啊,還抱打不平哩,你當我會穿了他的鞋子不成!”曉珍說,林豔急得滿臉緋紅,趕緊去捶打她,倆人鬧將起來,其餘人都跟著直樂。文平非常感激地接過鞋,順手插到行李架上。
“喂!賣破爛貨喲,我這裏有一隻,你要不要?”原來是那小青年,他果然深藏不露,而且另外那隻就在他椅子下,文平口裏說謝謝,拿起來一看,啞然失笑,這哪裏是他的皮鞋,而是一隻不知是誰擠掉了的破波鞋。
“什麼?你膽敢罵我?”那家夥一點也不友好,突然衝他凶起來。“哈哈……”一陣哄堂大笑,文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有沒有搞錯!他是在感謝你!”林豔用流利的普通話向卷發青年解釋,那人這才明白過來。她對文平說:“你不會說普通話嘛,人家是廣佬!”文平這才反映過來,自已土頭土腦盡用人家聽不懂的家鄉話,難怪人家無端發怒。
“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搞髒了……”那家夥側轉身,肩膀上的鞋印依稀可見,他口裏說著,仍然餘怒未息。文平知道是可能上車時不小心踩了他,反正自已不對,任他怎樣說吧。鞋找不到了也沒有辦法,隻有下了車再說了,他緊張的心慢慢鬆懈下來。
到衡陽時,不少旅客下車了。文平身邊的姐弟倆,還有對麵的母子倆都起身走了,他瞅準時機搶了個靠窗的座位,擠在茶幾上的女孩子們都占有位置,她們高呼萬歲,異常活躍。林豔、曉珍就坐在文平對麵,大家總算舒了口氣,開心極了。可惜周圍全是女的,他居然紮進女人堆裏了,怪不好意思的,女孩們舌長話多,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曉珍,去買車票吧!”林豔說,文平才想起來自已也沒買票,心想要是被查出來就麻煩了,他忙拿出錢請求曉珍買票,她欣然答應了。“林豔你們在這兒啊!”這時,從前麵車廂裏擠來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蘇美華!我還以為你們沒上來呢!”她們大呼小叫,文平有意朝她望了一眼,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一時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