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狂風暴雨大作的夏日午後。
兩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一個著紅裙,一個著白裙,撐著各自的小傘跑進一間屋子。
趁白裙女孩進裏屋倒水,紅裙女孩偷偷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截剪下的黑色麻花辮子,緊緊捏在手中,朝裏屋看了看,咬咬牙,隻身衝進了大風大雨中。
她拚命跑,拚命跑,不住回頭張看,卻還是被白裙女孩追了上來。
“還我。”
“不還。”
兩個女孩在雨水淋漓的窄橋上推推搡搡,打了起來。
突然,紅裙女孩的腳一滑,麻花辮子脫離她的小手,從高處飛了起來,往橋下掉去。
紅裙女孩尖叫一聲,朝在雨中飛落的麻花辮奮不顧身地猛撲過去。
噗通——
一抹紅色濺落在泥黃的奔湧河水中,漸漸消失不見……
“呀!頭發!”喬希正欲端杯喝水,卻赫然發現,透徹的純淨水中飄蕩著一根細細長長的頭發,黑得耀眼、刺目。
“哪來的呀?”嘀咕著倒掉水,將水杯在水龍頭下衝幹淨,重新接上一杯,仔細看了看,確定毫無異常,便喝了一口,放下水杯。
“不……會……吧?”當埋首於書叢的喬希抬起頭,準備再喝一口之時,水中竟又浸著一根黑色長發,姿態妖冶得如一縷鬼魅。
難道她也會遭遇“杯弓蛇影”?頭頂是潔白的天花板,牆壁上也未曾有發絲沾染。更何況,從九歲那年開始,她留的都是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哪會有如此綿長的黑發造訪?
再次倒掉杯中水,洗杯、接水,看清杯中毫無雜質後,取了一張白紙蓋上。她神經緊繃地坐在椅子上,對著麵前的杯子虎視眈眈。
三分鍾後,她忐忑不安地掀開白紙往裏麵看去——杯中竟又出現了一根細長的黑發,好像還有生命似的,在水中微微蠕動。
“難不成見鬼了?”
一連幾天皆是如此,大凡有清水的地方,都會出現一根詭異的黑色長發,倔強地在水中徜徉。喬希的精神瀕臨崩潰,難道從今以後她要靠吃水果代替喝水?
“喬希……喬希……”
夜半三更,喬希驀地睜開雙眼。那呼喚她的聲音,清脆稚嫩,卻有一種遙遠的熟悉感,交織在她的記憶深處,卻怎麼也辨識不出。
漸漸的,漆黑一片的臥室被一幕藍紅交織的微弱光線熒熒照亮,光圈中站著一個穿著紅色布裙的小女孩,她戴著一頂奇怪的延邊白帽,手裏握著一截黑長的麻花辮,從臉至裙擺一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水……
“啊——”
喬希驚恐地大叫一聲,想要逃離,卻早已不爭氣地失了力氣。嬸嬸罵得果然沒錯,她有一張靈光的烏鴉嘴,白日隻是隨口說說見鬼,夜晚卻真的見到了。
“你是……汶汶?”
“希希,你的記性真好。你長大了,我差點認不出、找不著你了呢。”汶汶的聲音如孩童般稚嫩,但眼神和口吻卻已經與成人無異。
“你……找我做什麼?”喬希腦海中立時浮現出那個狂風暴雨大作的夏日午後,在窄橋上推推搡搡的兩個小女孩……
“你猜?”汶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讓人不寒而栗。
“你……是來向我索命的?”
“你的命,我還沒本事取呢。我掉下的那條河是束魂河,凡從中淹死的人,沒有機會轉世投胎,除非找回致我死亡的引子。”
“你……是說那截麻花辮?它……它不是在你手上握著嗎?”喬希蜷縮在床頭,盯著汶汶手裏的麻花辮,身子不住地瑟瑟發抖。
“希希,都過去十一年了,你的頭腦為什麼還是這麼簡單?若是這截麻花辮能讓我再世為人,我還來找你幹什麼呢?”
“那你想……怎樣?”
“束魂河神告訴我,在某個時空,某人擁有我需要的頭發,我會送你過去,隻要按照我的方法,隻須三個月,我就可以轉世投胎,你也可以不用再為此做噩夢了。”
喬希點了點頭,不再害怕,心裏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汶汶的死,這些年一直以噩夢的形式纏繞在她的心靈深處。
“汶汶,什麼時候去?”
汶汶瞄著她的短發,皺起眉半餉才道:“先養長頭發。頭發這麼短,那裏的人見了你,不是以為你是個瘋子,就是從尼姑庵還俗的春姑。”
喬希癟癟嘴,摸了摸自己的短發,道:“你應該知道,九歲那年,你偷拿我的那截辮子是我最後的長發,因為嬸嬸說,我的頭發不能留長,否則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