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術帝國平民區遺跡中央，幽暗地域通道的出口。
幾個身形健碩的城衛軍戰士正光裸著臂膀，聚攏在曾經碎散石雕所處的位置，埋頭苦幹著。盡管地表上仍舊是堅冰未化的寒冬，遺跡裏也同樣無比的陰冷，但大滴大滴的汗珠還是從他們的兩鬢之下沁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麵上。
一堆堆的碎石、泥土和大塊大塊的石板被戰士們清理出來，堆積在一旁的牆壁旁邊，不一會，一座小山的雛形便漸漸出現在人們眼前。
年輕的法師正坐在幾塊壘在一起的石板上，托著腮看人們在自己麵前忙忙碌碌。
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戰鬥已經徹底結束，外界的天光也早已放亮，盡管也隻有剛開始的短暫戰鬥稱得上是勢均力敵，後麵近兩個小時都是一麵倒的屠殺。
在安置好卓爾臥底狄寧後，多恩提著劍趕回了地底的戰場，趕上了最後的收尾工作，他準備的法術幾乎全部消耗殆盡，他的手裏也多了幾條曾經鮮活的生命。
年輕人現在沒什麼心情繼續學習，連續的殺戮讓他內心蒙上了一層陰影——盡管這次殺戮出於正義，他是在反抗覬覦自己家園的入侵者。
但，消逝在自己手上的終歸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智慧生物啊。與能夠以打網遊、刷怪物這樣的理由強行壓下內心情緒的那些外表特殊的大地精、狗頭人們不同，卓爾們除了膚色和某些身體細節處的因素外，和自己幾乎沒什麼區別。
從狄寧身上就能看出，卓爾們並非一串串字符編碼而成的電腦數據，而是一個個各自獨立、有著自己複雜過往經曆的生靈。
在多恩眼前，一幅幅生動的有些恐怖的畫麵不斷閃過——那個被自己魔法飛彈從樓頂擊落，然後被街麵上殺紅眼的軍士們亂刀分屍的卓爾菜鳥法師；被自己人類定身術延滯，拔劍利落斬落的遊俠頭顱上黑亮雙眼中透露的無邊絕望；落敗於同自己的劍術比試的那個戰士從靈魂深處逸散出的惶恐和頹唐。
那並非比試，而是死鬥。
一張張或認命或癲狂的黑色麵孔，一具具不複人形的身體，在濃重的仿佛能將自己吞沒的血紅色背景下走馬燈一樣出現在年輕人的腦海中。
一旁矗立著的老法師注意到了多恩情緒的不穩定，他踱步過來，將自己枯瘦的手掌搭在年輕法師的肩膀上。
矮小的老人剛好直視著年輕人的雙眼。
“孩子，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我第一次真正殺掉類人生物的時候也吐了很久，是真的吐哦，哈哈，搞得到處都是。”
老人頓了頓：“那時我的老師和我說‘殺戮如果源於守護的目的，就不是罪過。’，你深夜從城外趕來這裏送信，成功讓我們挫敗了卓爾們的陰謀，你沒有罪過，而是伊薩的英雄。”
多恩抬頭，重新聚攏了自己渙散的瞳孔。盯著老人溫和的雙眼，他發覺，衣著整齊的老法師絲毫看不出之前變身成極具破壞性的傳奇巨獸的痕跡。
對著老人點了點頭，強行擠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年輕人自己也清楚，他人的規勸隻能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他隻能靠自己走出這段堪稱毀滅他前世二十餘年建立的道德觀念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