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裏什文
在這本該是山鷸求偶飛行的時日裏,一切如平常般美好。但是山鷸卻無蹤跡可尋。我沉浸在回憶之中。山鷸沒有飛來,而在那遙遠的過去沒有來的卻是她。她是愛我的,但是她覺得我對她的激情是無法用愛來報答的,所以她沒有來。我也從此脫離了這“求偶飛行”,永遠不再見到她了。
此刻是如此美妙的黃昏,百鳥爭鳴,萬籟俱在,惟獨山鷸不曾飛來。兩股水流在小河中相遇,發出撞擊聲,隨即又歸於沉寂。河水依舊沿著春天的草原緩緩地流動。
後來我發覺自己陷入沉思:由於她沒有來,我一生的幸福卻降臨了。原來她的形象,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消失了,但留在我心中的感情,使我永遠去尋找她的形象,卻又總是找不到——盡管普天下的萬象都是我關注的焦點。於是,普天下的一切,都像是人的麵孔似的映現在她一個人的麵孔上,而這副寬闊無邊的麵孔的姿容就足夠我一輩子欣賞不盡,而且每逢春天總有一些新的美色映入我的眼簾。我是幸福的,唯一覺得美中不足之處是沒有讓大家都像我一樣幸福。
我的文學生涯就是我自己的生命,這是我的文學生涯常勝不衰的原因。我覺得任何人都能夠做到像我一樣:且試著吧,忘掉你在情場上的失意,把感情移注到字裏行間,你一定會受到讀者的喜愛的。
此刻我還在想:幸福完全不依賴於她之來或不來,幸福僅僅依賴於愛情,依賴於有沒有愛情;愛情本身就是幸福,而這愛情是和“才情”分不開的。就這樣,我一直想到了天黑。我突然明白了:山鷸再也不會來了。我的心像刀割一樣刺痛。我低聲自語道:“獵人啊獵人,那時候你為什麼不手下留情,把她留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