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個母親,能忍受自己的孩子遭受一星半點的痛苦?
若是有苦難,有受傷,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好了,即便拚了性命,她都會護那個孩子周全。
可是,她怕……
她怕她即便丟了性命,她的孩子依然無法周全。
這,並不是她所想要的。
見嚴風鈴發呆,小翠叫了聲“夫人”,嚴風鈴微微回過神,從床上爬起來,讓小翠伺候她梳洗穿衣,待打扮的花枝招展,望著銅鏡裏,那顧盼生輝,但明顯過於蒼白的臉,她衝鏡子裏人微微一笑,捏了捏臉頰,才出現一絲難得的紅潤。
出了朝華宮,便往坤寧宮行去。
自從上次因為許媚姝生產,她去過一次,之後就沒再去過,那明珠公主長得什麼模樣,如何水靈,漂亮,這些都是聽那些嬪妃說的,她不曾親眼見過。
但心底,無端生出一絲期待來,純潔的嬰兒,那幹淨純真的眸子,都是他們這些肮髒的人,心生向往的。
生活在黑暗裏的人,總是無端的向往光明。
許媚姝依舊仰臥在床榻上,她羸弱的身骨,因為剛生產沒多久,依舊瘦弱的可憐。隻是,那美麗鳳眸,看見那即將踏進坤寧宮的身影,劃過一絲詭譎的亮光。
絲被下的手,不自覺的蜷縮起來,但許媚姝麵上依舊微微笑著。
“鈴兒姐姐,你終於來了,你若是不來,本宮可要去朝華宮親自去請你了?”
嚴風鈴細眉一皺,她總覺得被許媚姝盯住的地方,泛起一股無盡的寒意來。就像被一匹狼,惡狠狠的盯住,隨時準備撲上來咬掉你的脖子。
她這麼看她,可讓她頓感不妙。
嚴風鈴稍作警惕,欠了欠身:“妾身叩見皇後娘娘。”
“起來吧。”許媚姝揮揮手,眉宇間滿是慵懶。
這時,大殿裏響起一陣嬰孩的啼哭聲,這哭聲帶著嘶啞,還有絲絲的氣喘,而大殿裏原本照顧小公主的劉嬤嬤,卻不見了人影。
這空蕩蕩的坤寧宮,也就許媚姝和嚴風鈴這兩個女人。
時斷時續的哭聲,回蕩在大殿,莫名的緊扣著人的心髒。
讓人聽著,隻覺這孩子應是哭了許久,嗓子都沙啞了。
嚴風鈴有些坐不住,扶著椅把手站起來,就向那不遠處的小床走去,隱隱的,越過那雙粉嫩的腳丫,快要看到了那新生兒可愛的小臉,她伸出胳膊,但身子一僵,卻停下了腳步。
孩子哭了那麼久,這作為親娘的許媚姝,不是更應該下來去看孩子嗎?
她怎麼沒有行動?
這大殿靜謐的,隱約能聽見心跳的聲音。
嚴風鈴轉頭,嘴角微微一勾,她又原路返回。
許媚姝一挑眉,攏了攏身上輕如蟬翼的薄紗,從床榻上走下來,腳上蹬了雙正紅鴉金的繡花鞋。
平底的,軟軟的,穿起來特別的舒服,這是睿哥哥特意吩咐了繡娘,給她做了許多這樣的鞋子,讓她懷孕穿的。
她揚揚眉,落座在貴妃椅上,從一旁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和嚴風鈴手裏的相比,這兩個盒子看起來極其相配。一個是黑色,一個是紅色,嚴風鈴因為是要送給當今明珠公主的禮物,便選了個紅色漆麵的。
隻是,這許媚姝盒子裏的東西,裝的是什麼?
無端的,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黑色,往往讓人聯想到危險的東西。
嚴風鈴睜大雙目,緊緊盯著那個盒子。
染著蔻丹的指甲輕輕按在那黑色漆麵的盒蓋上,隱隱生出一絲詭異來。
許媚姝緩緩打開,嚴風鈴在看清裏麵的東西時,雙目一滯。
隻見,嚴風鈴身子一抖,隨後冷冷一笑,鳳眸凝在許媚姝身上:“原來,昨晚上的人,是你!”
“是我,又如何?”許媚姝反問,眼尾帶著怨毒,她聲音柔柔,蒼白的麵孔帶著嬌嬌柔弱,這是她一貫在外人麵前表現的模樣。可是一個天生柔弱的人,無論在何人麵前,都是這般惹人憐愛的模樣,這反而成了她最有利的武器。
這種柔弱,不注意,會害死人的。
嚴風鈴從來就沒有小覷過許媚姝,因為這是有前車之鑒的。她的大姐——嚴鳳蓉,從未把懦弱的許媚姝看進眼裏,所以才會落了個被鄒天睿冷落,最後自殺的下場。
而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鄒天睿也許會吃這一套,而她嚴風鈴不會。
目光落在那帶血的衣服上,這是許榮軒被她捅了無數刀後,一直穿在身上的衣服,看著那衣服破開的口子,嚴風鈴心底反倒淡定下來。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但卻知道,不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