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的最北邊,緊挨著匈奴的邊界有這麼一個村子,它叫清水灣,戰亂令這裏的百姓深居簡出,每一戶人家都住在最深的深山裏,唯恐被那些兵蛋子找到。
這裏離著最近的鄉鎮也有五六十裏,由於兵亂,離開的戶頭也越來越多,他們都是奔著繁華之處去的,一是為了躲避兵匪,二是出門找著活頭。
但直到三年前,一個人回來了,他是逃回來的,後說起了一切遭遇,原來西周的散兵在這四周設了卡口,但凡除了這深山的人,都被抓去做了兵役,女的怕是更加淒慘。
這些話令村裏頭往外出走的心思壓了下來,村子人心安定,倒是不作出門之想。
那逃回來的年輕人名為何立,不知哪裏學了些字,頗有才華,便被一戶葉姓地主招了女婿。
卻說這何立做了上門女婿,與葉氏先後生下長子長女,但這人不是個安生的,葉氏前頭產下女兒,她後頭就在兵道上救了一個女子,後來又虛以尾蛇,不出兩年,便瞞著一家上下,裹帶著家產與那女子私奔了!
葉家老爺至此被氣的一病不起,不久就離世了,這葉家本就隻有父女二人,這葉老爺一去,便隻留下葉氏傷神,不至多久就臥病在床。
葉氏支撐四年,為著一雙兒女苦苦煎熬,可還是沒撐過來……
“這娘們去了,咱這錢糧都找誰要去?”
門外,扯著脖子說話的男子拉斷了葉耐的思緒,他這才發覺跪在坑窪地上的雙腿有些酸麻了,抬起眼,再看時,床上那不足二十五的女子早已沒了聲息,另一邊,是還愣愣抱著母親手臂的五歲妹妹……葉喜。
這種境況對於任何一個七歲的孩童都是死結,家徒四壁,債主林立……
可葉耐是不同的,就跟葉氏死去的原因一樣,葉耐,是不同的!
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追求了,沒有自己,葉耐一樣可以將他的妹妹養的很好,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
這個女人為了讓葉耐兄妹活下去,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挖掘的了。
隻是她死的時候沒有一句話,這讓葉耐覺得不好,她明明可以說的。
葉氏沒有說,她在內疚!她羞愧……
七年養育,雖說清苦貧寒,但葉氏已經將自己所能給的一切都給了自己兄妹,即便再對這個世界怎麼排斥,這一刻葉耐還是忍不住動容。
她終究還是愛自己的!
葉耐輕輕站了起來,慢慢伸手去把那雙依舊睜著的眼睛撫下,這很奇怪,一個人死了,葉耐卻平靜如此,且這個人並不是與他毫無瓜葛,而是他的母親。
“咱們也不用爭,母債子還,那葉家女兒要是真個走了,我們也隻能找葉耐與葉喜了。”
門外的吵吵聲還是不斷,可是這一次似乎算是有了定論,話語一落,便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同,院內靜了一會,隨即又喧鬧起來。
“二痞子,你去敲門看看,人還在不在?”有人給支招。
……
“葉喜!”葉耐伸出手,麵色沉靜,想要抱過葉喜。
“哥哥,娘她怎麼不說話了?”小丫頭潑閃閃的眼睛盯住了葉耐,有些髒黑的臉上寫下一個疑惑,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葉耐心中一陣酸澀,突兀的一下差點讓他落淚,他的手下更加用力,卻差點抱不住這個女孩。
“娘累了,讓她歇一歇。”話完,便是一頓。
“呼……”沒等葉喜應聲,葉耐使勁的吐了一口濁氣,轉過臉對向那“呼呼”吹進冷風的木門,道:“現在,跟哥哥出去!”
“吱……”門發出的動靜猶如葉耐此刻的心情,迷茫卻又堅定,他橫抱著葉喜,小小的身體艱難的拉開那道門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吃過飯了。
“誒……”
門外的人一愣,抬起的腳滯在空中,以一個頗為滑稽的姿勢單腳杵在那裏。
見到葉耐出來,二痞子臉上一陣紅白相接,悻悻的收回了赤黑的腳掌。
葉耐沒有理會這個村痞子的尷尬,放下了葉喜,拉著她的小手,站在三個台階高的青坎上,對著底下十多個男男女女,不等詢問,先而開口道:“母親病久,幾位叔伯日日前來探病,家貧如此,無甚招待,叔嬸的恩情,耐兒便隻能在這裏記下了!”
這句話,說的可謂是咬牙切齒,其中恨意,即便語氣如何雲淡風輕,人群還是感受到一陣不安。
這裏的哪個人此前沒有受過葉家老爺恩惠,何立走後,一群人恨不得巴上葉老爺,就為了葉家剩下的那點家業,可謂是傾囊相助,葉老爺死時個個忙前忙後,在母親麵前表現的如何出眾……圖的到底是什麼葉耐可謂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