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降溫了,猛的進入了秋天,蘇瑾很不適應,咳嗽一直不好,這些日子又添了頭痛的毛病,連著幾夜沒睡好了。
上午她帶叮叮去外麵玩的時候,孩子望著天,等著看他最喜歡的大飛機飛過,沒有等到,卻看到了從沒見過的大雁,他著急地拽媽媽衣襟,“媽媽,媽媽,媽媽——”
“怎麼了,寶貝?”蘇瑾迎著風深深吸了口氣,卻又開始咳嗽。
“呃——呃——”叮叮指著天,向母親發問。
蘇瑾抬頭,“哦,那是大雁,大——雁——”
“大葉……”
“寶貝,不是葉,是大雁——”
叮叮閉著小嘴不吭聲了,眼睛眨巴眨巴,心裏在想,我明明和媽媽說的一樣啊,為什麼媽媽還要糾正我。
蘇瑾讀懂了他的心,輕輕吻了他的麵頰,“寶貝說的對,寶貝說的很好!秋天來了,北方的天氣會越來越冷的,所以大雁要飛到南方過冬……”
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清秋,也是這樣的金風颯颯,他從住院部送她出來。
“謝謝你來看我,還送我這麼好看的花。”祁昀話音低低的,也不敢和蘇瑾對視。
蘇瑾隻是笑,看祁昀一眼就笑一次。
【我那時候的笑是不是讓他誤會了,我想他是敏感的,可能還以為我是在嘲笑他。其實我隻是沒見過任何一個男生比他更羞澀。】
“祁祁,你說了一百遍謝謝了,我也說了一百遍不用謝。”蘇瑾仍然咯咯笑著。
【我叫他“祁祁”,我們所有女生都這麼叫他,他與其他男生的不同,就是從來不和我們對視,於是我們都叫他祁祁,這樣親昵的稱呼讓他更加羞澀。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是真的羞澀,還是不願意和我們說話呢?我喜歡他斜睨我一眼又趕快低下頭的樣子,明明他是比我大四歲,可讓我覺得我就像是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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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昀上學晚,高中因病休學了一年,所以他是班裏年齡最大的。蘇瑾上學早,小學又是五年製,所以她是班裏年齡最小的。
班裏的同學來自五湖四海,開班會時南腔北調齊聚一堂,煞是熱鬧。
蘇瑾還未完全從高考的壓抑和沉重中解放出來,不是很愛講話,隻坐在角落裏要麼聽大家激情澎湃的討論,聽一會兒笑幾聲,要麼就低下頭看書,泰戈爾的詩集。祁昀也不愛講話,靜靜地坐在教室靠窗的另一角,有時望望窗外,有時低頭沉思,手裏也捧著一本書,不過那是本厚厚的朗文英漢雙語辭典。
蘇瑾偶爾遠遠看一眼祁昀,祁昀卻始終沒有轉過頭,隻給她一個側影。
那時,蘇瑾最喜歡《剪刀手愛德華》裏的Johnny Depp,有著憂鬱眼神的男子對她是很有殺傷力的。祁昀的眼神就透出這樣的憂鬱,蘇瑾看他看得有些入神。班會結束了,同學們陸續離開,她都沒有察覺。
人走得差不多了,祁昀長長呼出一口氣,合上辭典,從兜裏摸出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這時,他感覺到了蘇瑾的注視。
他把剛沾唇的香煙裝回煙盒,站了起來,走到蘇瑾麵前,說:“大家都散了,你不回宿舍嗎?”
蘇瑾笑笑,臉微微泛紅,她把詩集裝進書包:“是啊,已經很晚了,再不回去宿舍就熄燈了。咱們一塊走吧,外麵樓道燈壞了,挺黑的。”
祁昀沒法拒絕一個女生,他的臉也微微泛紅,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離得如此近,隻一臂的距離,如果他願意,當時已經可以牽手。但是,我們兩個,隻是那麼靜靜地、靜靜地、走著,一起走下漆黑的樓梯,走進深邃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