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問詢南來北往的客(一)(1 / 2)

這確是個傳奇,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從此兩個人的命運都發生改變。

郭立春的娘家在安台市柳河鎮上河村,與柳樹屯村相隔不到兩公裏。她小時候這裏叫安台縣柳河公社上河大隊,父親外出幫村裏人倒騰電子表那一年,每次給家裏寄信都在信封上麵寫這個地址,下邊是“袁慶芬收”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信是郭立春去大隊部取的,母親總催上小學的大女兒去大隊部問有沒有家裏的信,若拿回了來信,母親便歡天喜地,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了。那幾封信母親一直在家中牆角的木箱子裏收著,直到離開人世,所以郭立春對此記憶特別深刻。

郭立春是家中的長女,身下還有郭芒種、郭夏至、郭立秋、郭立冬4個弟弟和郭小雪一個妹妹,父親郭長有,在郭立春印象裏就是家裏匆匆的過客,在她11歲那一年,這個過客揣著大家湊的本錢再次外出幫村裏人倒騰電子表,卻一去不歸,杳無音訊。那一年,4個弟弟分別是9歲、8歲、6歲、4歲,最小的妹妹小雪才5個月。

講到這裏,郭立春禁不住流下了眼淚:“各位姐姐妹妹們,你們不知道,我這個不靠譜的爹,坑了我媽一輩子,也把我這輩子給毀了。”

郭長有不是上河村的坐地戶,郭姓在上河村僅郭長有一家,關於父親郭長有與母親袁慶芬年輕時的故事,郭立春都是從母親的講述中得知的。這些故事,母親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反複給她的孩子們講,繪聲繪色地白天講晚上講,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上河大隊在柳河岸邊,水土豐饒,民風淳樸。半個世紀前,這裏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平靜悠閑的農耕生活,家家戶戶不富裕也不算窮困,口袋裏沒啥餘錢,老老少少卻都可以填飽肚子。老實厚道的農民袁興武家世代居住在上河村的村頭,與所有的莊戶人家過著差不多同樣平靜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在一個夏天的晌午被一個忽然傳來的奇怪的聲音打破了。

夏天,是北方農村的掛鋤時節,又恰逢晌午,人們大多都在家裏搖著蒲扇歇晌,或者躺在炕上小睡一覺,連雞鴨鵝狗都趴在樹底下乘涼。隻有那些不知疲倦的孩子們還在外邊瘋跑瘋玩,下河摸小魚、撈河蚌,上樹掏鳥蛋、藏貓貓。

這天中午,孩子們不玩這些了,而是圍著村頭老柳樹下一個陌生的外鄉人,聽他講天南海北有趣的故事。火車什麼樣兒?輪船有輪子嗎?城裏的大樓房真的比大楊樹還高嗎?他好像什麼都知道,沒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他。這個人長得也很特別,濃眉,大眼,剪著和村裏人不一樣的分頭,最奇特的是,他手裏拿著個一尺多長的鐵物件兒,兩根條鐵,一頭燒結成把兒,另一頭微張,左手握著把兒,右手用一根半尺長的大釘子從兩根條鐵的縫隙中間向上一挑,立即發出響亮的“嗡嗡”聲。這聲音好生奇怪,遠遠地聽著,像是蟬鳴,又比蟬鳴聽起來清脆悅耳。孩子們好奇地圍著“分頭男”,嚷嚷著“再放一聲”“再放一聲”,於是“分頭男”就又放了一聲。孩子們咧著缺牙的小嘴兒,滿意地樂起來。

“你這物件兒叫什麼呀?”有膽子稍微大些的孩子仰起髒兮兮的小臉兒好奇地問。

“小朋友,沒見過吧?這叫‘喚頭’,是咱剃頭匠招攬生意的家什。你們這些小毛頭,哪個想理發?叔叔給你們理,保管跟你媽你爸給你剪的頭不一樣。放心,給小孩子和老年人理發,叔叔不收錢,就算是學**為人民服務。”“分頭男”笑眯眯地說。

孩子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一個叫鐵蛋兒的男孩子自告奮勇地把頭伸過來,說:“給我剪!我媽剪頭用推子,總夾我頭發,死疼。”

“來吧,叔叔用剪子給你剪,保管不疼。”“分頭男”放下帆布包袱,取出家什開始操作。一袋煙不到的工夫,鐵蛋兒一頭亂篷篷的頭發已經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呈現出圓圓的小腦袋瓜兒,人也顯得精神多了。不過,腦後鐵蛋奶奶讓留的“受氣辮”卻沒有動。

“叔叔,我奶奶讓留的這根小辮兒也給剪下得了,省得人家都笑話我拖了根豬尾巴。”鐵蛋兒說。

“小朋友,那可不行,回過頭來你奶奶跟我要你這條小命根兒,我可賠不起!”“分頭男”伸出手提了提他的小辮兒,笑道。

鐵蛋兒高興地往家裏跑,想把這件新鮮事兒快快告訴媽媽、奶奶和姐姐們。

“鐵蛋兒你大晌午的咋跑村口來了,媽和奶奶還去河邊兒找你呢,怕你下河洗澡。”來者是鐵蛋兒的二姐袁慶芬。鐵蛋兒上頭共有6個姐姐,他是家裏的獨子,格外金貴。上河村靠河,隔三年五載的就有村裏的孩子在河裏洗澡不小心淹死,村裏的老人說河裏有屈死鬼,總來村裏抓替死鬼,並常常嚇唬孩子們說:不要到河裏玩,當心哪天讓淹死鬼給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