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元]鄭廷玉
曹州有一個名叫周榮祖的財主,娶妻張氏,生養了一個兒子,取名長壽。他的祖父周奉記信佛吃齋,花錢蓋了一座寺院,每天都在裏麵看經念佛,祈求佛祖保平安。周榮祖的父親隻知貪圖享樂,從不積善修德,因修築住宅需要木石磚瓦,而又不願別處采買,便拆毀了父親建的佛院,住宅剛一建好,周榮祖的父親就患了重病,醫治無效一命嗚呼。
父親死後,周榮祖便一手當家。這時家業雖不如爺爺在時興旺了,但家底還是比較豐厚的。
從小在私塾先生那裏受到正統的儒家教育,學成了滿腹詩書文章,樹立了鵬程萬裏之誌。周榮祖一心隻想: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想通過科舉考試走上當官發財的道路,去施展自己的才華,幹一番大事業,為皇帝效忠,也為家族爭榮。
這一年的春天,周榮祖聽到朝廷每舉行進士考試的消息,高興得幾天合不攏嘴,他早就盼望這一天了的到來。
晚上與妻子張氏商議道:
“娘子,我準備去京城參加今年的進士考試,你同意不同意?”
張氏不願耽誤丈夫一生的前程大事,她怎能不同意,但她又不忍與丈夫分離,還想跟在丈夫身邊,好對丈夫的生活起居有一個照應。她便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周榮祖說:
“榮祖,你帶著長壽孩兒與我一塊兒去,好不好?”
“好倒是好,隻是咱這個家誰照看呢!還有祖父積攢下來的那些金銀財寶,也攜帶不去,怎麼辦?”周榮祖搖著頭,沉吟著。
張氏倚偎在丈夫懷裏,輕輕抽泣起來,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周榮祖的胸口上。周榮祖見妻子傷心成這個樣子,一時亂了方寸,毅然地說:
“好吧!好吧!娘子,我就帶著你和孩兒一塊去。家中的房屋院落,就讓仆人們看守著。我與你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就回來了。要是能夠得個一官半職,改換門庭,光宗耀祖,不是一件大好事麼。”
張氏見丈夫同意帶自己去,頓時破涕為笑,非常高興笑著說:“我這就去收拾行李,明兒與你一同上京。”說罷,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忙著收拾行李去了。
周榮祖趁黑將祖父積攢下來的幾壇子金銀財寶悄悄搬到後屋牆下,挖地三尺,埋了進去。
第二天一早,周榮祖一家三口便離開周家莊,上京城參加進士考試去了。這一去不打緊,惹出一場如夢如幻的大變故來。
曹州有個光棍漢叫賈仁。他自幼死了爹娘,既無兄弟,也無叔伯,連半個可以投靠接濟的遠房親眷也沒有。他孤零零的一人住在城南那廢棄的破瓦窯裏。照理說像他這樣有力氣的五尺漢子,憑力氣該不愁吃喝,可他卻偏偏好吃懶做長著一幅歪歪腸子,總想占別人的便宜。時間長了,人們嫌棄他人窮誌短,背地裏都稱他“窮賈兒”。
曹州附近有一座東嶽靈派侯廟。因其靈驗,遠近四方來燒香進貢的人,絡繹不絕來朝拜。賈仁也經常到廟中來頂禮膜拜,祈福求財。靈派侯對賈仁的為人,早就了如指掌,也極為反感厭惡,因此遲遲不肯賜福與他。
靈派侯為了檢驗一下賈仁的心地是否真的善良誠實,一如他自己所說。加上有一筆偶然的財源,靈派侯決定試一試他。
這一天,賈仁替別人家做短工打牆,打了半堵,覺得氣力不支,便停下來歇息。這裏離靈派侯廟很近,賈仁便又趁機到廟中來向神靈訴苦求福。他兩手空空地走進廟中,因為沒有香燒,便隻好撚一把土做香,然後便雙膝跪下,向靈派侯訴說道:
“過往得到神靈,我叫賈仁。特來禱告,求您可憐可憐我,我賈仁也是一世人,偏偏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吃了早上的、無那晚上的。天為被,地為床。一到寒冬,便隻得燒地臥、熱地眠。天呐!你也睜開眼睛看看吧!這真窮死我賈仁了。上聖,我也不求大富大貴,隻要有一點小小的富貴就行了。我一旦得到了些小富小貴,我會廣行善事、廣種福田、蓋寺建塔、修橋補路、惜孤念寡、敬老憐貧……”說著說著,賈仁覺得身體困乏得很,便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賈仁剛一睡著,靈派侯便把賈仁的魂魄攝過來。靈派侯看著賈仁的魂魄,問道:“你就是賈仁麼?你為何屢屢在我的廟堂之上怪天怨地、怨恨神靈?你說,你到底是什麼緣故?”
賈仁慌忙雙膝跪下,朝靈派侯拜了又拜,戰戰兢兢地說道:“上仙可憐可憐小人吧!小人怎敢怪天怨地?小人隻是想,我賈仁生於人世之間,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吃了早上的,無那晚上的。燒地眠,熱地臥。窮死我賈仁了!求上仙可憐可憐,隻要給我一些小小的衣食富貴,我賈仁也會齋僧布施,廣行善事,什麼蓋寺建塔、修橋補路、惜孤念寡、敬老憐貧,我都舍得。上仙,隻求您可憐可憐!賜給我一些小小的富貴吧!”
靈派侯審視著賈仁,一字一頓地說:“賈仁,你說得倒是好聽!隻是你能說到做到麼?”
賈仁忙拍著胸脯,發誓說:“告上仙,我賈仁若有半句假言,情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靈派侯點了點頭,說:“既然這樣,上天有憐愛生靈的美德,暫且賜予你些福力吧!按說你應該凍死餓死,我看見曹州曹南周家莊有一人家,他家祖宗所積的福力陰功,本可庇蔭三代!可因兒輩一念之差,犯了點小錯,該受些責罰。我如今就將他家的福力,暫且借給二十年。二十年滿之後,你再拱手交還給周家主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