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綠牡丹(1)(1 / 3)

(原著)[明]吳炳

宋朝時候,吳興有一書生謝英,字瑤草,祖籍汴京,父輩隨宋高宗南渡,避難於江南。謝英雖才華出眾,無奈家貧如洗,暫屈人下。寄居在少年財主柳希潛的學館。

柳希潛,字五柳,是世代仕宦子弟,家私頗厚。為了附庸風雅,點綴自己就邀謝英來他家城外別墅裏同館共硯。柳希潛乃紈絝子弟,根本就無心讀書,謝英也落得個清靜。

謝英一心研讀詩書,以圖來日遂男兒之誌。

柳希潛自從邀謝英來家,自己還沒有到文館來過。為了怕謝英怪自己奚落他,這天快近中午時,才慢慢悠悠地來到文館,一進門,就看見謝英正在專心作文。

柳希潛喊了一聲:“謝兄!”謝英因專心寫作,沒有聽見。便來到謝英的身後,輕手捏腳地把謝英的衣帶係在桌腿上,然後把嘴對著謝英的耳朵,大喊一聲:“謝兄!”謝英一驚,回頭一看見是,便要站起身來讓座,誰知衣帶又被係在桌子上,隻好尷尬地笑了笑。柳希潛見此大笑道:“謝兄真是太用功了!”

謝英問道:“柳兄為何至今才來?”

柳希潛遮掩道:“家中有些雜事,耽誤了,敬請謝兄原諒!”

謝英說:“今天正好是文會之期,柳兄就請在此試筆吧!”

柳希潛馬上推辭,說:“哎!學業一向荒廢了,隻怕是作不出來了,改日再來請教吧!”

正在此時,響起了敲門聲:“柳大,柳大,怎麼把門閂起來了?快開門!”

一聽聲音,柳希潛就知是自己的好朋友車尚公,不禁滿心歡喜,“謝兄,這是車大的聲音,快去開門。”

謝英說:“作文就作文,不要又去應酬閑人,就當不在家好了。”

柳希潛暗想:“我在這裏寫文章受苦,不能讓這個潑皮逍遙,別讓他跑了,叫他也嚐嚐這個滋味。”一麵想,一麵強忍住笑,道:“謝兄,你不知道,車大平常最愛做文章,讓他進來一起寫。”

聽他這樣說,謝英想到多交一個文友也好,便將門打開。

車尚公和柳希潛一樣,也是一個浪蕩的富家公子,見謝英開門,不由一愣:“這位是?”

柳希潛介紹說:“這是我家塾老師謝英兄。”

謝英的文章寫得極好,車尚公雖是潑皮,也知道他的名聲,躬身施禮道:“哦,就是宗師去年點的頭名秀才,久仰大名。”

謝英一邊還禮,一邊說:“剛才柳兄說車兄最喜歡寫文章,現在就要請教。”

車尚公一聽說要他寫文章,慌忙擺手:“柳大,又是你信口胡說了。”轉身就想溜,卻被柳希潛拉住了。

“車兄不必過謙,一定要請教。”謝英不知他的底細,心想多一個人做文章總是好些,堅持要留住他。

車尚公見事不妙,忙道:“哎呀,我可沒帶筆硯來,下次再請教謝兄吧!”

謝英笑著指了指桌上已備好的筆硯,道:“車兄,小弟都準備好了,請坐下來吧!”

車尚公愁眉苦臉地坐下了,卻聽謝英又道:“小弟剛剛組織了一個文會,二位兄長既然在這裏作文,就是會員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因此小弟還擬了一個文會章程,請二位細看。”說罷,將章程遞了過去。

車尚公與柳希潛對望了一眼,都嫌謝英有些多事,不肯接章程,同聲道:“不用看了,謝兄說一說就是了。”

“那好,小弟先將處罰條例從頭細說,第一,作文日期定於三、六、九,到時要早來,風雨不變,無故不到的受罰。不許假稱事忙或裝病,借以逃避。”

車尚公撥浪鼓似的直搖頭:“嗬,乖乖,這麼厲害!”

謝英不加理會,繼續說道:“第二,作文必須在天黑以前完成,否則亦要受罰。第三,作文要沉思默想,不許胡亂走動,更不許偷看別人的文章,點燈時分尚未完成便算輸了,也當受罰。”

柳希潛“哎喲”叫了一聲,道:“這更厲害了!”

謝英笑道:“這些不過都是舊規定,還有更重要的新規章呢!”

“啊,還有更厲害的?”

“當然。第一,偷抄舊文章的罰。第二,傳遞文章作弊的罰。魚目混珠,托人傳遞,通算作弊。”聽到這條規定,車尚公與柳希潛不禁叫苦道:“這一條太厲害了!是不是可以略略放寬一些?”

“這條對大家都好,不應該要求放寬。”

“既然這樣,會友還有哪些人呢?”

“顧文玉,已經打過招呼了,下次入會。”

“每次題目由誰出?”

“大家輪流主持文會,出題目。今天暫由小弟主持文會,題目已出好了,二位請看。”

車尚公接過題目一看,念道:“杜再賊。”又問謝英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名叫‘杜再’的賊的事麼?”

謝英已知車尚公和主人一樣,草包一個,幾乎要笑出聲來。

柳希潛搶過題目一看,不禁大笑起來:“哈哈,這都不認識麼?是‘壯舟賊’。”

謝英搖搖頭,微微笑道:“是‘牡丹賦’。”

車尚公臉都不紅:“對,對,是‘牡丹賦’,我一時眼花了。”

柳希潛心裏咒罵謝英:“你這書呆子,怎麼不早告訴我。”口裏卻道:“我本來就認識,是故意騙他取笑的。”

謝英道:“既然二位都已明白,請安心作文吧!”

車尚公心無點墨,不禁發慌,坐在位上,還得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搖頭晃腦,胡亂地吟誦著。

柳希潛也不比他好受,慢慢地磨著墨,想著如何混過這一關。

隻有謝英奮筆疾書,不一會兒,已寫好了一大段。見他們二位坐立不安的樣子,便問道:“二位仁兄已謄清了麼?”

車尚公搖頭道:“小弟才打草稿。”

柳希潛嘴巴一撇,低聲笑道:“他能起什麼草稿?不過是塗鴉罷了。左思右思十年才寫出著名的《三都賦》,我也得好好構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