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路的運氣來了,我相信他一定是哪天踩中了狗屎,他的運氣擋都擋不住。自從得了個一等獎後,馬小路的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從此他麵前就像是多了架梯子,他的職位順著這架梯子扶搖而上,就像火箭升天,勢不可擋。
得獎的當天,馬小路從一名劃料員調進了設計部,成了一名製樣技術員,他把那身職員服一穿,立馬人模狗樣。兩個月以後,馬小路因工作表現出色,當上了副課長。半年以後,馬小路又因工作表現出色,令人心服口服地把課長前麵那個“副”字去掉了。
對於馬小路的發跡,我覺得馬小路走的是狗屎運,他卻死都不肯承認,因為他不喜歡“狗屎”這兩個字,他說他寧可走桃花運也不走狗屎運,“狗屎”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難聽了,豬屎牛屎都好,為什麼偏偏要是狗屎?
然而,不管馬小路如何爭辯,我覺得他走的就是狗屎運。他實在是太幸運了。我懷裏揣著一張本科文憑,費盡千辛萬苦才混了個課長,而馬小路連高中都沒畢業,可是他從員工變成課長卻隻用了半年時間,這不是狗屎運是什麼?
當了課長後,馬小路還是喜歡來我這裏串門。我驚訝於馬小路的轉變之快,才半年時間,那個一看到球賽就兩眼發光的馬小路不見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條貪婪的書蟲。他來我宿舍裏,不看足球,不看籃球,也不看排球和乒乓球,他隻看書。他不停地從我書櫃中索取精神食糧,啃完一本,又接著去啃另外一本。我書櫃中的那些書本,沒多久就被馬小路啃了個精光。馬小路告訴我,書是好東西,他覺得一本書給他帶來的東西,比一場足球所帶給他的東西要多得多,所以他愛上了看書。
除了看書,馬小路還愛上了做波鞋。我不得不承認,在波鞋設計方麵,馬小路的確是個天才。馬小路為廠裏設計出了一雙又一雙的波鞋,無論是顏色搭配還是款式,讓人一看就兩眼發亮。這些鞋的銷路都很好,讓老板在淡季裏也能賺到像旺季那樣多的錢,所以老板不停地誇馬小路,有時還會給他塞兩個小紅包當獎勵。
對老板的賞識,馬小路很滿足,他喜歡的不是紅包,而是老板的誇獎,他說老板誇起人來聲音很悅耳,聽上去就像唱歌。這個觀點我不讚成,因為老板誇起我來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很悅耳,但我聽到的卻不是老板在唱歌,而是錢財落入老板口袋時的叮當聲。所以我認為馬小路的這種說法很荒謬。
馬小路對女人的看法同樣也很荒謬,以前他瘋了似的喜歡陳利,認為全天下隻有陳利才配做他的女人。可是等他當了課長之後,他把波鞋當成了他的女人。那麼,陳利是什麼?我很想從馬小路嘴裏得到答案。
今天,馬小路又來到了我宿舍裏,一進門,他便興奮地嚷嚷著,要我去買幾瓶啤酒來,他說要告訴我一個秘密。我很喜歡聽馬小路的秘密,尤其是他喝酒之後的秘密,我太了解他了,一般來說,他在酒後說出來的秘密,都挺重大。所以我買了酒和菜上樓。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當我問起他的秘密時,他卻支支吾吾,不肯告訴我。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突然冒出來一句話:從現在開始,波鞋就是我的女人了。
我說,這就是你的秘密?
馬小路說,不是。他喝了口酒,然後說這個秘密他暫時不能告訴我,要讓我猜。他說我這麼聰明,一定猜得出來。
我差點把桌子掀翻,這就是他媽的馬小路。我不想知道的事情,他總是很痛快地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他卻故意拖泥帶水,搞得像地下工作一樣神秘。就比如說今天,我對他的秘密很感興趣,為了從他嘴裏挖出這個秘密,我好酒好菜招待,可馬小路卻跟我兜起圈子來了。我真想在他臉上來兩拳,我攥緊了拳頭,但我最終沒有讓拳頭落到他臉上,我因為我想知道他的秘密。我把攥緊的拳頭又鬆開。我問馬小路,波鞋是你的女人,那麼陳利呢?
馬小路隻是笑,不回答。其實我用不著他回答,我知道陳利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那性格我太清楚了。酒喝得再多我也能猜出來,馬小路當上了課長之後,他和陳利之間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我想,既然馬小路讓我去猜,那麼他跟陳利之間的這個結果,也許就是馬小路讓我去猜的秘密。於是,我就開始猜了。我對馬小路說,你當上副課長的時候,陳利是不是去過你宿舍三次?你抱了她,摸了她,還親了她的臉和嘴,可是,當你想跟她上床的時候,她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