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措地站在原地,無能為力地看著麵前的蘇澤開始流淚,斷斷不絕的淚水一點一滴地打在我的心上.瞬時就流成一片汪洋的海。
我……能夠理解她的感受。
都是生活在一個動蕩的家庭裏,都在心底深深地寂寞著,都曾在漫長的黑夜裏咬著被子壓抑地哭過。一直以來隻能借著一個溫暖的信仰來維持自己的快樂。如果失去了這樣的信仰……那麼,會陷入萬劫不複的黑暗中去吧?
可是這個信仰,卻很不湊巧地是同一個人。
我轉身,默默地走開——
我先到醫院看望了媽媽,到了醫院就寢的時間,就有護士小姐過來趕人了,我不服氣地跟她爭辯:"我媽媽身體不好,我在這陪她一夜不行嗎?"
護士小姐抱手冷笑著,"行呀,不過你得先交上陪床費。"
媽媽也來勸我,"算了,初暖,我沒事的,你先回家。聽話。"我恨恨地看了眼白衣天使那張幸災樂禍的臉,然後扭頭衝出了醫院。
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有大滴的雨點砸了下來。6月的雨,降臨之前是一點預兆也沒有的。一分鍾之前還可以看見滿天的星星,一分鍾之後,雨水就已經密密麻麻傾盆而下,迅速地積起了深淺不一的水坑。
磅礴的雨水讓整個城市都變的朦朧起來,霓虹燈在雨簾之後掙紮地發出微弱的光。身邊的行人匆匆地經過,有小心翼翼提著裙角的女生柔弱地走在男生的傘下,男生把傘大幅度地傾斜過去,自己的肩膀卻濕得不成樣子。
這樣的情景,看得我更加心酸起來。
雨勢更加凶猛,實在沒有辦法,我隻好站到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門口,打算等雨停下之後再去車站坐車。誰知道這場雨一下就是兩個鍾頭,等到停下的時候,正好來得及去坐最後一班車回家。
街燈在頭頂發出昏黃的光,雨水在腳下被踩得嘩嘩響。車站的輪廓在視野裏逐漸清晰起來,甚至可以發現那個頂棚都被雨水衝了下來,隻剩下光禿禿的鐵架。
還有……還有鐵架下的那個人,蘇朝熙。
還沒有來得及脫下的球服濕漉漉地貼在他的身上,水珠從頭發上不斷地滾落下來,滴到他的眼睛,鼻子,嘴角……但卻怎麼也遮擋不了他的笑意,彌散出溫暖的氣息,然後聽到他叫我的名字。
"初暖……"
"是你……你等了很久了嗎?"
"嗯。"
"你傻啊!下雨了也不會找個地方躲躲嗎?"
"我怕會等不到你啊!"
我怕會等不到你啊!隻一句話,眼淚就那麼輕易地落了下來。不是委屈,也不是難過,而是喜悅。突如其來,才更讓人驚喜不已。
"啊?你又哭了……怎麼這樣啊……我又沒惹你啊!"
"哪裏有……是雨水啦……"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去了。僵住3秒鍾,然後抬頭,觸到那雙亮亮的眼睛,意識開始逐漸複蘇過來。
蘇朝熙的味道,蘇朝熙的手臂,蘇朝熙的呼吸……現在……真切地就在身邊。眼淚於是更加洶湧,擋也擋不住。麵前的人慌亂起來,"哎,你不要哭了……我……秦榛把什麼都告訴我了,我一直覺得你就是三年前的那個女生,果然沒錯吧?還是這麼愛哭……其實那段時間我經常跑到景豫花園去等你,可是你去哪了呢……哎,你不要哭了啊……"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在這以後很長的歲月裏,當我回憶起那個被雨水浸泡著的冰涼的夜晚時,心裏卻是滿滿的溫暖。如果時光可以停歇,一切就停歇在那一刻,該是多麼美好啊!蘇朝熙,你又知道不知道?正是在那一刻,我堅定下了決心,我要和你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我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怎麼可以輕易地就放棄呢?
我承認,在那一刻,我完全忘記了蘇澤,這樣,是不是很自私呢?不管了,那麼,就算我很自私吧!因為我實在不願意放棄你啊!不論何時,你要知道,我都是不願意放棄你的啊!早在那個水紅色的季節,你就已經在我的心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不可磨滅。
不一會,車來了。我跳上車,把臉貼在窗戶上,看著蘇朝熙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出視線,逐漸不見。
沉靜下來之後,一時間有那麼多的事情全部湧進了腦袋裏。我想我明天該如何麵對蘇澤呢?還有我不斷下滑的成績該如何搶救呢?另外,我還得盡快找到一份兼職,否則媽媽的身體就很難調養了……
好麻煩啊……我想著想著,不知覺地就睡過去了。夢裏開滿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我從中緩慢地穿行過去,在花朵的盡頭,赫然就是我的王子。
伸出手,仰起頭,然後微笑,從此以後不會再哭了,不會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到家?"
"因為我睡著了……所以坐過了頭,又折了回來……"
"哈哈!你還真是搞笑!"
"蘇朝熙,你這麼晚打電話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取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