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天裏,樂媺始終是比往年瘦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肉少的原因,個子看著倒是高挑了,事實證明還是長高了,照新近侍候她的丫環雁兒的話說是,這去年的衣服可都短了,要給小姐置辦些新衣服才是。
樂媺以往對於置新裝並沒有太多的熱情,今年雖然還是全由王大娘帶著兩個丫環包辦,她自己卻提了個小小的要求,就是別選顏色太鮮豔的,看著喜慶的衣服有一兩套就夠了,王大娘和兩個丫環便用心的做了幾套淺淡的春裝給她,這下子美滋滋的樂媺穿上最可心的衣服便去了陳府,她想讓沐白哥哥看一下好不好看。
她因在府中頻繁的換裝耽誤了些時候,等到了陳府便已是午時將過了,書房中一片靜謐,從開著的窗子看進去,陳沐白卻是伏在案上睡的正熟。
樂媺本來打算躡手躡腳的進房後捉弄一下他,最起碼也要用根羽毛癢一下沐白哥哥的鼻子,讓他打個噴嚏也好,這麼想的她就無聲無息的站到了案前,手裏捏著剛從雞毛撣子上揪下的羽毛,可卻怎麼也伸不過去,陽光就那麼灑在案上,案上的俊美少年便如畫中人一般,他清澈的雙眼此刻安寧的合著,光潔的額頭讓人直想要撫上去,鬼使神差的樂媺便動了‘邪念’,彎下腰身輕輕的將嘴巴觸了上去,碰到的那一瞬間她方知自己都做了些什麼,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按住胸口,狂跳的心好似要衝出來般。
還在驚魂未定的樂媺猛然聽到門響的聲音,她飛快的回轉身去,來人已經是在門口處了,她一下子有些懵了。
“司空表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樂媺慌亂中隻覺得沒聽到司空煜的腳步聲,她有些擔心的詢問出口,那說話的腔調都有些發顫,這輕薄少男的事要是被人看見可是要羞死人了。
司空煜的臉沉的好似布滿冰霜,隻管死盯著她越來越驚慌的粉臉,樂媺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臉都要被的眼光穿透了,她不自覺的低下頭,好似犯了錯的孩子在家長麵前。
“我剛到。”司空煜強迫自己忘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告訴自己樂媺不過是小孩子頑皮,可她那熏然欲醉的臉上明顯是少女懷春的模樣,讓他想起當年自己被樂媺小嘴蹭到的情景。
“怪不得沒聽到腳步聲。”樂媺明顯的放鬆了下來,臉色如常的開始微笑,她很高興司空煜的臉色也好了起來,卻沒能發現後者的拳頭握的死緊,緊到青筋都在暴跳。
“沐白怎麼還就這麼睡著了?”司空煜走到案前,輕輕叩了叩案麵,“表弟,什麼時候也學會做白日夢了?”他這句話的語氣怪的很,樂媺就覺得他象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又一想,自己什麼時候還學會多心了。
“表哥,”陳沐白從桌案仰起頭,看是他來了,愉快的笑意浮上還餘有睡意的臉,姿態無比優雅的伸了個懶腰又道:“昨兒個畫了幅畫,誤了歇息。”
“畫的什麼?美人?”樂媺剛想問出口,不想司空煜比她還好奇,不但問題出了,連答案也一並奉上。
“表哥真會說笑,不過是幅鬆鶴延年,過幾日關孝恭的父親過壽,爹讓我先畫出來準備著。”
“關孝恭?新近升任中書舍人的那人?”司空煜看來對朝中諸人知道的門兒清,樂媺有些佩服的看向他,因為她自己對於誰家的誰誰升遷,誰家誰誰遭貶根本就沒有什麼概念。
“可不就是他,爹和他的交情還不錯,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受累了。”陳沐白對這些交往應酬不大歡喜,但為人子者總不能逆了父意,爹吩咐下來了就隻能照做。
“沐白哥哥我過生日的時候畫幅菊花給我,我喜歡淡紫色的九月香。”樂媺趁機為自己謀福利,她夢寐以求的生日禮物啊。
“真是胡鬧,哪有人畫菊花送人的?”陳沐白還沒開腔,一旁的司空煜倒嘰笑起來。
“是啊,樂妹妹,哥哥畫個別的什麼送你吧,那菊花不吉利。”陳沐白溫和的補了一句。
樂媺也不計較司空煜的態度,隻要他今天沒看到不該看的就行了。
司空煜悶悶不樂的回到家中,司空湛和夫人早就習慣了二兒子的沉默寡言,當然也就不會過問他有何不妥,妹妹敏真倒是看出來二哥的情緒有些不對,但司空煜能對這大咧咧的妹妹說什麼,唯有自己傷懷,翻來覆去的一晚也沒能睡安穩,腦海中怎麼也忘不掉午間的那一幕,身著嫩黃色春裝的樂媺就如那初春時節的柳芽一般,他想為她遮風擋雨,可顯然她是心有所屬,表弟才能入得了她的眼,要不要向她挑明了呢?就怕她那別扭性子上來,就此便遠離了自己,再想要時時見她可就不容易了,可要是不和她挑明了,以後自己這心便總象是被油煎一樣。他這時倒想起大哥了,不管怎麼樣,大哥司空煊還是會給自己出個主意,就不知他領兵去南部平叛順不順利?何時才能還家?自家人入京後他還未曾進過新府呢。
司空煜沒想到的是他大哥沒有了機會見到京中的新府,南部的叛亂已然漸近平複,可司空煊被人在暗處用毒箭偷襲,藥石無靈,抬回京中的不過是一副棺裹,司空湛半生戎馬,自然已見慣生死,可還是心中劇痛,一口鮮血就那麼了咳出來,司空夫人更是當場暈了過去,醒來後還不肯相信心心念念的兒子就那麼扔下他們走了。